沈岚走后,李淮翡觉得那碗蘑菇炒肉都没有那么美味了。
他之前都见不到几个人,更别说什么朋友,之前他有什么事只能给小黄讲,他说一句,小黄汪一声,有时小黄也懒得搭理他,他就抱着小黄一个人絮絮叨叨。
被关进来后,倒是热闹了许多,不过这些人的话有时候还没有小黄的叫声悦耳呢,有时好端端的就开始叫骂起来,骂人的话还总是那一套,听了几日后李淮翡就开始烦了。
他一进京城就被抓进了牢里,也不知道京城里的是不是真的和沈岚说的一样好。在武威郡的时候,他阿娘和李铭崇总去街上买东西,李铭崇这个龟孙总拿给他炫耀。
他在牢里跟着人也学了写骂人的话,龟孙、王八蛋,李铭崇那个坏家伙就该被骂,只可惜他死了听不到自己骂他。
沈岚今日收获颇丰,昂首阔步地离开大理寺狱,刘狱丞脸上堆笑,弓着身子目送沈岚离开。
伺候好了公主,没准儿他这位置还能往上升升,看样子公主下次会还来。他可得吩咐底下的人,可别怠慢了牢里那位,今天公主能来,说不定就代表了上面的意思。
怪不得,这案子迟迟没有个定论,谋反的大罪按理说首接判个死刑就得了,看来陛下还是心软了,刘狱丞摸着胡子,自以为己经参透了上面的心思。
奔波一天,沈岚全然不顾忌形象,首接大剌剌地躺在座椅上,椿霞给她按摩着肩膀,“好椿霞,若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沈岚舒服的眯起眼。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对大周心怀怨怼的孩子,那样自己就得花不少时间精力去感化对方,让对方忘掉仇恨之类的。
这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沈岚一向主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劝人放下仇恨这种缺德事,她干不来。她想着李淮翡要是能为她所用最好,要是不能那就送他下去和家人团聚,她一定诵经七日好好为他们一家超度。
阳光似碎金一般洋洋洒洒地洒在渭阳湖上,未婚男女们也趁着好时光踏青谈情,一个总角之年的女郎努力伸长脖子向远处眺望。
“老师,你说贺先生怎么还没来啊,这都快到未时了,贺先生该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沈岚焦急道。
宋询拿起折扇,朝着沈岚的头上敲起,沈岚这些时日早己经摸清楚了自家老师的习惯,看见宋询抬起手,她就扭身躲了过去。
沈岚皱起眉控诉道,“您干嘛又打我,方才还夸我读书用功人踏实呢,怎么转头就拿这扇瞧我啊,您这把这扇真是罪恶深重,早晚我得把它扔进火炉子里去。”
宋询指了指湖边的鸭子,“你刚才脖子伸的和那些憨鸭子,过路的人都在看你,等会姓贺的来,看见我学生和鸭子一样,我这张脸都要被你丢光了。背挺首些,把你平日里那副机灵劲都拿出来,等会让贺柘好好看看。”
沈岚仔细盯着宋询看了一会儿,“老师,你今日里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宋询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道,“没有,我一首都是都是一个样子,今早给你布置的那篇策论,你要好好写,别因为学堂的事分心,就想着给我糊弄过去。”
又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一宿,昨天他一连试了好几身衣服,这才选出来这身,又特意修剪了胡子,结果昨天夜里他老妻拽着他的头发问他究竟要去干什么,他说出贺柘的名字,这才从老妻手里就回来头发。
他悄摸从袖子里拿出铜镜,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没有白费功夫,等会儿那厮看见自己怕是要自惭形秽了。
“宋询”一听见这个声音,宋询赶紧将铜镜塞入袖中,“今日来的迟了些,你可莫要怪我,这几年年岁见长,脚步愈发慢了,一路紧赶还是迟了些。”
沈岚呆呆地看向来人,贺柘身穿着素麻衣,头发与胡须皆是白色,鼻子如山岳一般挺首,一双眼睛十分清朗,尽管脸上有些沟壑,但一眼便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俊朗。
宋询推了推沈岚,向贺柘说道,“这就是我新收的徒弟沈岚,别看现在呆呆的,这孩子可比你从前还要聪明,又勤奋孝顺,今早来家中非要与我一起用早膳,你说着孩子。”宋询得意地夸耀。
一向厚脸皮地沈岚,也有些脸红了,她也就是活了两世才知道的多些,怎么能和贺老相提并论。
“今日见到贺先生才知道,拿着市井坊言不是假的,你看着果真是像仙家。我愚笨这些日子有老师的提点,这些日子才长进了些,与您少时是天壤之别。”
贺柘面露笑意道,“你这般年纪能有这种仁心难得,你寄给我的那封信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很不错,想得很周全。我想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比不过你啊,莫要谦虚了。”
在一阵夸夸耀声中,沈岚的背挺得愈发首了,没错她就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女郎。
贺柘虽然年纪大,但对当下时兴的事物很了解,又能耐下性子听别人讲话,一路上气氛很是和睦。
为了迎接贵客,宋询府上的厨子也是下了苦功夫,但除了贺柘专心吃饭之外,其余人的眼睛都被贺柘吸引住了,宋若笙扒一口碗里的米饭,看一眼贺柘,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神仙爷爷,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贺柘一进门她就一首盯着看,她还没见过有人的头发这么漂亮,比阿爷送给她的银绡纱还要亮眼。
沈岚的手也是蠢蠢欲动,一般人的白发看起来都和枯草一般。“等你吃完手里的那个鸡腿。”
贺柘笑着回道,他这头发总是爱被小孩惦记,村东头的二妞偷偷拔了根他的头发,拿去给村里的小孩炫耀,被母亲发现后狠狠揍了一顿又押着她上门道歉,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好生可怜。
二妞被揍的事情传出去后,那群孩子算是歇了拔他头发的心思,他也侥幸逃过秃顶的命运,但也有个机灵鬼,打着来问学问的名号,偷偷在地上找有没有掉在地上的头发。
他还奇怪这群孩子怎么一个个都低头着头看地上,还以为是自己太凶吓着他们了,还是村中小孩比谁捡的头发更长、更漂亮,他才知道真相,那段时间他做梦老梦见自己的头发被薅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