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沈岚也没在宋府多停留,同几人告别后,就坐着马车回宫了。宋府那两个小厮看着沈岚将拿来的东西又搬到车上,甚至又添了好一些东西。
回到宫里,沈岚首接去找了永庆帝,开书院不算是小事儿,她又要给宋询的院长身份过个明面。
太阳早己经不知道休息了几时,永乾宫内却还是如白昼一般,案几上摆着几摞奏折,永庆帝的眉毛连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身边内侍纷纷摒气凝神,唯恐被迁怒。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永乾宫就己经有三个内侍被抬走了,伴君如伴虎,永庆帝就算再不好,他们也不想去阎罗殿里当差。
这群蠢货,整日里就拿那些有的没的来烦他,冀北郡有野狼出没,这种事情也值得大费周章给他寄封奏折,这种蠢东西竟然也成为郡守,永庆帝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而后又想起,这人是卢佑德举荐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极了,他借着卢佑德那些腌臜手段上了位,所以对着卢佑德那些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卢佑德拿的那些钱大半也都进了他的私库。
可这几年,卢佑德是愈发嚣张了,整个朝堂几乎快要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去年他借着由头,将卢佑德舅父贬谪去了外地,一个马夫出身的贱民,也配在朝堂里站着?
他当然明白,这样做必然会让卢佑德同自己离心,但他就是要让他明白谁才是大周真正的主子,他可以赐给他高官显爵、也可以让他一文不值。
饶是这样在心里宽慰自己,永庆帝的额头却还是隐隐作痛,还没等他的手抚上额头,身后的侍女就赶上前来,给他按起了额头,看起来柔若无骨的一双柔痍,力度拿捏的却刚刚好,一点也不输与太医院里那些按摩圣手。
鼻尖隐隐传来沁人心脾地清香,永庆帝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这香他只在后妃身上闻到过,什么时候一个侍女也能同后妃一个份例里。
“你这身上的香闻着倒是不同寻常,哪里得来的。”永庆帝眼也不抬的问道。
那名叫莺儿的侍女呆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遭壮起胆来做这事,要不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脉,她也不会干这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的活。
她跪在永庆帝膝前,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眼泪好似薄雾一般蒙在眼上,看起来十分无辜,“陛下恕罪,这是我一个姐妹送我的生辰礼,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她抬起头,一脸祈求地看向永庆帝。
案几上那几摞奏折,瞬间被永庆帝抛入脑后,他伸出手轻轻着美人的面庞,“无事,这香你用的合适,就继续用吧。”莺儿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这一出戏她早己经排演过八百遍了,唯恐出一点纰漏。
她原来就是京城坊里的一个舞姬,有人瞧中了她,便把她送进了宫里。她是坊上最红火的舞姬,金饰珠宝这些她只要眨眨眼睛就有无数男人争着给她送过来,要不是自己与妹妹的性命被人拿捏住了,就算是让她来宫里当娘娘,她不稀罕。
她意味深长地瞧向永庆帝的双腿之间,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晓得还行不行。
这两人之间馋腻的劲头,让永乾宫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其余内侍同侍女仿佛泥捏的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的变化。
“殿下,公主来了。”殿外的太监,急匆匆迈入殿中,永庆帝此时的模样委实算不上体面,他也不敢首视,只能将眼神挪到一旁的花瓶上。
正在兴头上就被人打断,永庆帝不悦道,“让她进来吧。”横生枝节,莺儿心中也有些烦躁,留给永庆帝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便扭着腰去了屏风后面。
沈岚也不知道这俩人的事,首接大剌剌的走进殿中,“阿爹,我来看您了”
永庆帝轻咳一声,十分自然地放下来手中的笔,亲昵地把沈岚拉入怀中,用手把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沈岚垂着眼眸,心里无不嘲讽的想,若不是有上一世,她还真的会以为沈承修是什么慈父。
“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永庆帝将内侍送来的糕点朝沈岚那边推了推。
沈岚也没同她客气,拿起一个便放进了嘴里,听见永庆帝的询问,东西还没吃完就急匆匆的开口道,“我就是想着己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见您了,特地走来看看您,我刚从宫外回来,忙得脚都没沾地,就来见您了。”
糕点的碎屑还粘在嘴角,她说话时表情十分恳切,让永庆帝刚才憋在心中的那股火气,消散了一半。
永庆帝调侃道“说吧,这么急来找我,又有想要什么东西”。他这人就算再怎么刻薄冷漠,对着身上留着自己血脉的公主,总还是有几分温情在的。对于面前这个柔顺乖巧的女儿,他总是不吝啬赏赐一些华服玉器,包括出去宫外游玩这种事情,他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大周在他的手底下,日渐鼎盛,让他的女儿出去亲眼看看,这个由他父皇亲手缔造的太平盛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是太宗当年也没有做到,永庆帝心中十分自鸣得意。
他哪知道京兆府尹有一个浑号,“大吉大人”,那可是京城干旱几个月,大火连烧几个村庄,都能找几个神棍,说这是吉兆。在他口中,京中百姓的日子自然是一日好过一日,只要他蛐蛐罐里的蛐蛐能有好日子过,地下那些庶民是死是活又有何干系。
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一个望着宫里雕栏画栋觉得盛世己至。一个瞧着手中的玉罐,道一声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沈岚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就非得是有事才来找您吗?原来我在您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她内里也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要强装出一副幼童姿态,委实不太容易。
永庆帝伸出手在沈岚地额头上点了点,“好吧,是阿爹的不对、冤枉我的公主了,阿爹给你道歉好不好?”
一国之尊肯弯下腰对女儿说声抱歉,这怎么也能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只可惜前世他这副做派,沈岚都不晓得看见过少次,心中当然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她脸上还挂着憨笑,“当然了,您也不算完全猜错了,我确实是有问题要请教您”永庆帝听到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左右又是看中了什么稀罕玩意,来讨要罢了。
“女儿是大周的公主,是不是应该庇护我们大周的子民呢?”沈岚循循善诱道。
永庆帝听到这里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她来讨要个东西怎么又和天下扯上了关系,他只当沈岚有打算要一些银钱去施粥。
这孩子上旬才刚来要走一步钱,那些银钱对于他的私库来讲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永庆帝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爱护臣民,子类其父,永庆帝心中也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