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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熵蚀回响

苏妄言的鞋底碾碎最后一块荧光苔藓时,整座地铁站突然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穹顶垂下的电缆上,数以百计的机械眼球突然转向他,视网膜上倒映出巨型生物的轮廓 —— 那东西的上半身是生锈的列车车头,前窗玻璃后嵌着颗跳动的血肉核心,下半身则是十二只节肢动物般的钢铁足肢,关节处缠绕着带倒刺的神经束,每只足尖都在地面熔出冒着青烟的坑洞。

“警告!检测到区域 BOSS‘熵蚀巨蛛’,能量吸收型变异体,当前适配度 0%。” 系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光屏上的红色警报几乎要刺穿视网膜,“其核心为原生世界地铁事故中死亡乘客的集体记忆聚合体,具备吞噬具现化能量的能力!”

巨蛛的车头 “嘴巴” 张开,喷出夹杂着齿轮碎片的黑色黏液。苏妄言本能地甩出父亲的胎压计,却见黏液在空中分裂成无数小齿轮,精准卡住胎压计的金属尖头。他这才惊觉,巨蛛脚下的阴影里,正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记忆残片 —— 是他之前具现化的苹果、钥匙、缝衣针,此刻都被扯碎成数据光斑,被巨蛛腹部的血肉核心贪婪吸收。

“宿主的原生记忆能量,是本世界最完美的熵值稳定剂。” 机械音突然变得清晰,却带着刺骨的冰冷,“2025 年 4 月 8 日,现实世界的你在暴雨中遭遇时空裂隙,肉体陷入脑死亡,意识却因强烈的生存执念进入废土。系统的真正任务,是收集你的记忆能量,用于修补两个世界的锚点 —— 但现在,巨蛛正在吞噬你的记忆根基,一旦核心被摧毁,你将永远迷失在时空夹缝中。”

足肢砸落的气浪掀飞了苏妄言的书包,金属盒和立方体滚落在巨蛛的阴影里。他看见母亲的便签纸正在被齿轮碾碎,父亲的歌声从扭曲的 MP3 中溢出,却被巨蛛的核心吸收,化作其外壳上新增的金色纹路。剧痛从太阳穴炸开,视网膜上闪过现实世界的碎片:心电图的滴答声、母亲的哭泣、护士调试仪器的身影 —— 这些画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

“为什么现在才说?!” 苏妄言踉跄着躲避足肢,掌心的银线因记忆流失而变得虚弱,“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我!”

“初始协议禁止透露核心机密。” 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波动,“但巨蛛的进化超出预期,它正在吸收锚点能量,现实世界的梅雨季节即将因熵值失衡引发洪水,你的父母……”

后半句话被巨蛛的嘶吼淹没。苏妄言抬头看见,巨蛛的车头玻璃上,正浮现出父亲出租车的车牌号,母亲的平安符图案在血肉核心表面一闪而过 —— 那是他最深处的记忆烙印,正在被怪物据为己用。

“最后一次能源注入,宿主请接收‘原生共鸣核心’。” 系统光屏中央浮现出透明立方体,内部封存着他现实中卧室的全息投影,“这是你与现实世界的最后连接,用它具现化你最坚固的记忆锚点 —— 记住,只有相信才能看见。”

巨蛛的足肢己近在咫尺,苏妄言突然想起母亲在他高考前夜说的话:“害怕的时候就摸摸平安符,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他扯下脖子上的平安符,银线在废土的光线下突然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辉 —— 那不是具现化,而是真正的现实世界物品,不知何时从潜意识中实体化。

“叮 ——” 平安符的银线刺入共鸣核心的瞬间,整个地铁站被金色光芒笼罩。苏妄言看见自己的记忆具现化能力在此刻突破极限:父亲的出租车在光芒中凝结,带着现实世界的汽油味和引擎震动;母亲织到一半的毛线圈化作柔软的光带,缠绕在巨蛛的机械足肢上;甚至班主任张老师的保温杯,都变成了能冻结齿轮的液氮容器。

“这才是具现化的真相。” 系统的声音渐渐微弱,“你不是在创造,而是在唤醒 —— 那些你坚信存在的、未被系统篡改的记忆,本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巨蛛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头外壳出现裂痕。苏妄言驾驶着具现化的出租车,车头灯照亮了怪物的核心 —— 那是团由无数破碎记忆组成的黑色漩涡,中央漂浮着枚熟悉的校牌,编号 “0317” 正在渗出金色血液。他突然明白,这只巨蛛,正是废土世界对他现实中 “高考压力”“家庭责任” 的具现化怪物,吞噬他的希望,扭曲他的记忆。

“妈,我马上回家。” 苏妄言默念着,将平安符插入共鸣核心的卡槽。出租车的引擎声与现实世界救护车的鸣笛重叠,光带化作母亲的手,轻轻按在巨蛛的核心上。黑色漩涡剧烈震颤,校牌碎片纷纷坠落,露出后方闪烁的蓝色光点 —— 那是现实世界的时空锚点。

“系统能量耗尽,即将进入休眠。” 最后的提示音里,苏妄言看见系统光屏上闪过无数宿主的画面,每个都带着与他相同的金色纹路,“记住,废土的‘晨光’组织,是现实中……”

话音戛然而止。巨蛛的躯体在金光中崩解,化作千万片记忆碎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他现实中的生活:母亲熬的红枣汤、父亲车载香薰的味道、教室吊扇的噪音。苏妄言跪在碎片中,捡起完好无损的平安符,发现银线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妄言,别害怕,妈妈在缝补你的命运”。

地铁站的穹顶裂开,暗紫色的云层后,倒悬城市的轮廓正在崩塌,露出后方现实世界的雨幕。苏妄言看见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校服上的破洞正在愈合,而掌心的金色纹路,正与平安符的银线融为一体。

“检测到时空锚点稳定,宿主即将返回原生世界。” 休眠前的系统突然发出最后的警告,“但请注意,废土纪年 214 年与现实世界的 2025 年存在因果闭环,你的回归将引发 ——”

余音消失在光芒中。苏妄言摔在积水中,雨伞的铁锈味、汽车的尾气、雨点的凉意同时涌来。他抬头看见穿红雨衣的外卖员正在斑马线前急刹,电动车 LED 屏显示 “您的订单己超时”,而交通信号灯,正诡异地闪烁着紫色光斑 —— 与他进入废土时的场景分毫不差。

校服口袋里,金属盒和立方体己消失不见,只剩平安符还在发烫。苏妄言摸出手机,锁屏时间显示 2025 年 4 月 8 日 14:30,距离他晕倒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七分钟。但他知道,在废土世界,他己经度过了整整三天,那些战斗、那些秘密、那些与系统的博弈,都不是梦境。

街角的便利店玻璃上,倒映着他苍白的脸,以及背后某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 —— 那人正将喷雾罐收进风衣,玻璃上留下新鲜的三斜线标记,与他掌心未褪的金色纹路完美重合。

“妄言!” 母亲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保温杯,发梢滴着雨水,“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快回家,妈妈熬了红枣汤。”

苏妄言站起身,校服裤脚的破洞不知何时己愈合,只有掌心的纹路还在隐隐作痛。他望向便利店的电子屏,天气预报仍显示 “连续阴雨第 15 天”,但在屏幕角落,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倒计时正在闪烁:720 小时 —— 那是系统最初说的 “生存期限”,此刻却变成了 “时空锚点再次不稳定” 的警告。

“来了,妈。” 他接过保温杯,金属外壳的温度熨帖着掌心,突然想起废土世界里,母亲的便签、父亲的钥匙、还有那只吞噬记忆的巨蛛。原来最强大的武器,从来都不是系统给予的,而是那些藏在日常中的、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

回家的路上,苏妄言悄悄摸了摸胸口,平安符的银线正在他的锁骨下方,织出一个微小的三斜线标记。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穿越,现实与废土的齿轮己经开始咬合,而 “晨光” 组织的秘密、系统的真实目的、还有那些在记忆碎片中闪过的其他宿主,都在等待他揭开下一层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