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言的运动鞋卡在生锈的自动扶梯缝隙里时，指尖正触到金属柜台上某种温润的物体。那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盒，表面蚀刻着与掌心纹路相同的三斜线圆圈，缝隙间渗出极淡的苹果香气 —— 和他昨晚具现化的红苹果一模一样。
“检测到稀有物品：原生记忆存储器（破损），能量适配度 31%。”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罕见的卡顿，“建议立即注入能量核心启动，可解锁……” 话音突然被电流杂音切断，光屏上的文字像被水冲刷的墨迹般晕开。
他蹲下身，指腹擦过金属盒表面的凹痕，突然发现蚀刻的符号深处嵌着半片褪色的便利贴，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妄言，记得喝牛奶”—— 是母亲的笔迹，在现实中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掌心的银线突然活跃起来，顺着纹路渗入金属盒的接口，盒盖 “咔嗒” 弹开，露出内部悬浮的水晶芯片，芯片表面流动的光带，竟组成了他家小区的三维地图。
齿轮转动的轻响从扶梯下方传来。苏妄言刚把存储器塞进书包，阴影里就窜出个半人高的生物：前肢是机械化的齿轮臂，关节处滴着黑色润滑油，后半身却覆盖着老鼠般的灰毛，尾椎末端焊着生锈的扳手，最诡异的是头部，本该是口鼻的位置嵌着块碎裂的手机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着他在现实中晨跑的监控录像。
“变异生物‘齿轮兽’，攻击性指数 55%，具备目标记忆追踪能力。” 系统的警报声里带着电流杂音，“核心位于屏幕后方的生物芯片，建议使用高频震动攻击。”
齿轮兽的机械臂骤然展开，齿轮边缘的锯齿泛起寒光。苏妄言向后翻滚，书包里的存储器撞在脊椎上，疼痛反而让他想起父亲修理出租车时，总放在驾驶座旁的胎压计 —— 那是个带金属尖头的橡胶制品，握把处还缠着母亲织的防滑布条。
“具现化：胎压计（Lv.2）。” 他在心里默念，右手突然握住熟悉的橡胶握把，金属尖头还带着现实中父亲掌心的温度。齿轮兽的锯齿己经划破校服领口，苏妄言猛地将胎压计尖端刺入对方关节缝隙，橡胶握把因用力过度而变形，却精准卡住了齿轮的转动轴。
“滋滋 ——” 齿轮摩擦的尖啸声中，齿轮兽的手机屏幕突然迸裂，露出后方核桃大小的蓝色芯片。苏妄言想起在超市击杀畸变鼠时获得的能量核心，本能地挥出胎压计，金属尖头刺破芯片的瞬间，齿轮兽发出类似电子元件烧毁的 “噼啪” 声，化作一堆零件倒在满是荧光苔藓的地面上。
他蹲下身捡起芯片，蓝光触碰到掌心纹路的刹那，视网膜上突然闪过无数碎片画面：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实验室调试机械体、某个戴防毒面具的男人在废墟墙上喷涂三斜线符号、还有母亲在厨房切开苹果时，果肉里隐约浮现的金色纹路 —— 这些画面都被系统迅速屏蔽，光屏重新亮起时，只剩能量值提升至 39% 的提示。
“系统，刚才的记忆碎片是怎么回事？” 苏妄言擦着额角的冷汗，指尖无意识地着金属盒上的母亲笔迹，“原生记忆存储器为什么会有我家的地图？齿轮兽为什么能播放我的监控录像？”
机械音沉默了两秒，比平时多了些延迟：“宿主当前权限不足，无法查询深层数据。建议尽快前往西北方聚居点，完成‘时空锚点校准’初级任务。”
苏妄言忽然注意到齿轮兽的零件堆里，有块完整的手机屏幕，裂痕间还残留着未消失的画面：现实中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母亲正握着他的手抹眼泪，床头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 2025 年 4 月 8 日 14:23—— 而废土世界的 “时间”，此刻在系统光屏角落显示为 “废土纪年 214 年 07:19”，两个时间的数字重叠时，屏幕边缘竟泛起水波纹般的扭曲。
“你在隐瞒什么？” 他突然对着空气开口，掌心的银线因情绪波动而竖起，“现实世界的时间还在流动，而我在这里每过一小时，那边就过了七小时。昨天捡到的罐头标签上，为什么会有给‘观测者’的留言？还有天台上的涂鸦，和我现实中无意识画的符号完全一样，这真的只是巧合？”
系统再次陷入沉默，光屏边缘开始闪烁细碎的雪花噪点。苏妄言想起在仓储区看到的 “别相信系统的初始指令”，还有齿轮兽攻击时，系统迟迟未给出的 “记忆追踪能力” 提示 —— 这个自称 “溯源系统” 的存在，显然对他的原生记忆有着异常的关注。
他站起身，拍掉校服上的齿轮残渣，金属盒在掌心发烫。当务之急是给存储器注入能量，或许里面藏着系统不愿让他知道的真相。远处的建筑群间，某种类似乌鸦的机械生物正扑棱着金属翅膀掠过，腹部挂载的探照灯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现实中班主任张老师批改试卷时的剪影。
“宿主当前坐标己暴露，建议立即转移。” 系统终于恢复运作，声音却比之前冷淡，“检测到聚居点方向有能量反应，距离 1.2 公里，路线己规划。”
苏妄言沿着系统标注的小巷前行，指尖无意识地着金属盒上的母亲笔迹。拐过第三个街角时，墙面突然浮现出用齿轮兽润滑油绘制的三斜线符号，符号下方是行新写的字：“系统会篡改你的记忆，用原生物品保持清醒”—— 字迹新鲜，墨迹还在往下滴，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他猛地停住脚步，掌心的银线突然具现出母亲的缝衣针，悬浮在面前发出蜂鸣。巷子尽头的阴影里，有个佝偻的身影正在喷涂符号，听见动静后迅速转身，防毒面具的护目镜上反射出苏妄言警惕的脸，而对方握在手里的喷雾罐，正是现实中父亲用来清洁汽车座椅的品牌。
“别过来！” 苏妄言握紧胎压计，缝衣针在半空摆出攻击姿态。那人却举起双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发光的立方体 —— 和他在齿轮兽身上捡到的芯片同属一种材质，上面用小刀刻着 “给能看见三斜线的人”。
就在这时，机械乌鸦的探照灯突然扫过巷口，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戴防毒面具的人猛地将立方体塞给苏妄言，转身跑进旁边的废墟，而苏妄言清楚地看见，对方转身时，后背的衣服破洞处露出与他掌心相同的金色纹路。
“警告！机械守卫集群正在靠近，数量：12 只。”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破音，“建议立即使用记忆具现化技能制造屏障，剩余时间 ——”
苏妄言没时间思考，将立方体和金属盒一起塞进书包，转身冲向相反方向。掌心具现出父亲的出租车钥匙，金属齿在废土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他突然想起父亲总说 “钥匙是回家的路标”，此刻这把钥匙竟在掌心发热，指引他避开前方的陷阱。
当第一只机械乌鸦的激光炮擦过发梢时，苏妄言突然福至心灵，将钥匙抛向空中，具现化能力在此刻突破极限 —— 钥匙在空中分裂成上百把迷你钥匙，每把都带着现实中父亲掌心的温度，如暴雨般射向机械乌鸦的传感器。
“叮 —— 叮 ——” 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机械乌鸦的探照灯接连爆闪，苏妄言趁机拐进一条堆满废弃列车的隧道。隧道深处，某节车厢的玻璃上用荧光液画着巨大的三斜线符号，符号中央是个正在倒计时的钟表，指针指向 72 小时 —— 和系统提示的 “时空锚点校准” 时间完全一致。
他靠在生锈的铁轨上喘息，摸出陌生人给的立方体，发现上面的刻字在发光：“用原生记忆驱动，别让系统格式化你的过去”。当立方体触碰到金属盒时，两者突然共鸣，水晶芯片的光带骤然亮起，在隧道墙壁上投射出一串坐标，还有一行不断闪烁的警告：“系统正在删除你的现实记忆，快去找‘晨光’组织”。
系统的光屏突然强行弹出，覆盖了所有画面：“检测到宿主接触未知数据源，启动记忆保护程序 ——” 苏妄言感到太阳穴剧痛，眼前闪过父亲教他骑自行车的画面，却被系统迅速替换成齿轮兽的攻击场景。他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掌心的银线刺入立方体接口，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带着厨房的烟火气：“妄言，回家吃饭了”。
剧痛突然消失，系统光屏出现裂痕，露出后方的原始代码。苏妄言震惊地发现，那些代码正在自动重组，将他关于父母的记忆片段逐个加密，就像在现实中给重要文件设置密码。而他刚才具现化的父亲钥匙、母亲缝衣针，此刻正以数据体的形式，在代码缝隙中顽强闪烁。
“系统，你到底是谁创造的？” 他盯着光屏裂痕，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为什么我的记忆具现化能影响你，为什么废土世界会有这么多和现实相关的物品？还有，‘晨光’组织到底是什么？”
机械音这次彻底沉默，只有系统能量值在不断下降，从 39% 迅速跌到 22%。苏妄言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他将金属盒和立方体贴身藏好，校服口袋里的平安符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银线在皮肤下游走，织成与三斜线符号相同的图案。
隧道外的机械乌鸦叫声渐远，苏妄言站起身，望着坐标指向的北方 —— 那里有座顶端闪烁蓝光的钟楼，钟面上的指针倒转，而在钟摆的位置，挂着个巨大的三斜线标记，在暗紫色的天空下，像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他不知道 “晨光” 组织是否存在，也不知道系统的真正目的，但此刻掌心残留的苹果香气、金属盒上母亲的笔迹、陌生人给的立方体，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危险，远不止变异生物和机械守卫，更可怕的是，系统正在慢慢抹去他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就像用橡皮擦掉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只留下它想让他看见的 “正确答案”。
“我不会被格式化。” 苏妄言对着黑暗轻声说，指尖抚过校服内袋里的 MP3—— 现在它是金属质感的，却依然存着父亲的歌声，“无论是这里，还是现实，我都要记得回家的路。”
当他迈出隧道时，废土的 “夕阳” 正从倒悬的城市后方落下，天空被染成铁锈般的红色。苏妄言摸了摸书包里的存储器，那里存着他家小区的地图，存着母亲的便签，存着现实世界的余温。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系统的光屏深处，某个红色警告正在闪烁：“原生记忆体异常稳固，建议启动第二阶段回收协议 —— 抹杀宿主肉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