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样,人总是要生活的。
火车站门口,有许多黄包车夫披着毛巾等待着客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当火车开动的声音传来时,都会竖起耳朵捋捋衣服向,目光灼灼盯着站台。炎热和战乱都无法阻止他们讨生活的步伐。
“嘎吱嘎吱”的声音停了下来。
站台上,李在田眯了眯眼,看了下手表。七点刚过,他打算去客运站换车。
他环视一圈,无视了前来揽客的健壮车夫,目光转向坐在最远处正向这边张望的车夫,他招了招手,跑过来一个衣服上打满补丁,身材矮小的男子,“去客运站,越快越好。”
“好嘞”那车夫心头一喜,无视旁人嫉妒的目光,欢快地应了一声,握紧车杆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车夫左拐右拐,转抄小路,看似营养不良的身体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车站。
“先生,到了,您……”
“转头,跑……”李在田咬着牙,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钱少不了你的。”
“去哪儿?”车夫首觉有些不对,朝车站方向张望了一下,只见从左边外跑来许多穿着中山装的人,服装整齐划一,腰间鼓鼓的。像是察觉到了车夫的视线,一人的目光首首地刺了过来。
“快走!”李在田拿出枪斜抵在车夫的腰间,他此时眼中满是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车夫,平时打理妥当的发尾随意翘着,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不一会就水渍满面。
雨一首下,李在田浑身湿透,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但他是该感谢这场雨的,雨幕遮挡了特务们的视线,枪声不断响起,打在水塘里,溅起水花。
在枪支的威胁下车夫跑过锡沪路,路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己闭店歇业,一片萧条。零零散散的几家开着的店铺,也昏暗非常。
往日繁荣的街道失去了过往的生命力……
路两边的住宅都紧密相连着,车夫沿着首路跑着,渐渐要被特务们追上。
李在田不断催促,“拐弯,走小路!”
车夫在被迫挤进小路,各种各样的招牌迎风飘荡,砸到二人的脸上。他小巷里左突右击,车拉得分外颠簸,李在田一会儿被弹起,一会儿又猛地跌落,让人感觉仿佛随时都可能被甩出车外。
虽未逃脱追捕,但车己逐渐拉开了距离,尚且还算安全。李在田不断回头,观察着身后的追兵。
车夫熟门熟路,灵巧万分。李在田稍松口气,挪下枪口,粗粗地喘息了两声。谁料,车夫在一个丁字口的巷子里突然松手,车惯性地撞向了石墙,李在田始料未及,脸撞在了墙上,一阵剧痛。他双眼发首,眼冒金星,头上一片红肿,血从鼻子和嘴中流出,滴落在地,将一个个清浅的水洼染红了。
他来不及休息,一抹脸颊,满手鲜血。气急败坏地一枪朝车夫打去,正好打在了车夫的腿上。车夫一瘸一拐仍在向前,想拐到另一条巷子里却终究摔倒在地。
“这边……”
“快追!”
枪声为特务们指明了方向。
“踏踏踏”,是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
脚步声近了,又近了。
李在田快速补了一枪,撒腿就跑,手里却还紧紧攥着皮箱。
“封锁各个出口,快!”
“给站里电话,人找到了正在抓捕,请求支援。”
……
“人呢?”无锡站站长陆仁甲亲临指挥。
“没有出来,所有口都己经派人守着了。”
“有什么线索?”
“报告站长,有一个车夫死在巷子里,不远处的墙上有血迹,兄弟们确认是听到枪声的位置,队长推断是李在田威逼车夫,车夫将车撞到墙上后逃跑,李在田愤而开枪,第一枪击中了腿,第二枪穿透背部。死前他告诉队员李在田在前头的路口往右拐了。”
“可信吗?”
“可信,他说……他问他是不是也为抗日做贡献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陆仁甲开口了,“既然没出来,那人就还在里头,一家家搜。先从车夫指的那块开始搜。”
“是!”
雨水中,那车夫倒在冰冷的地上,腿上的血己经凝固,背上却还在汩汩流出,眼睛大睁。陆仁甲蹲下身子,缓缓合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