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光躲在窗帘后,透过长焦镜头捕捉着对面的动静,从夜色沉沉到天光澄澈再到旭日当空。
对面的窗帘一如既往地厚实,将窗后的一切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首到下午,藤原正义才走了出来。
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西装,戴的是同色号的帽子,脸上带着一丝悠闲的笑意,步履不急不缓,像是要去赴什么下午茶会。
赵元光屏住呼吸,拿起手边的相机,手指连按快门,胶片在暗盒里“沙沙”转动,虽面容并不真切,但藤原的每个动作都定格在了底片上。
……
夜色如墨,涂抹着同福里的周遭,白日里充满烟火气的房屋楼宇,在夜幕笼罩下都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留声机的音乐响着,盖住两人在窗边的交谈声。
“我跟着他走了三条街。”王智压低声音,用手指蘸着水,在木头桌面上画出路线。“他先去了公共租界的花旗银行,然后去了法租界跑马厅,听他和经理的交谈,不像是第一次去,出来时人太多,我没敢贴太近,跟丢了。”
“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赵元光说着,望远镜却未曾离开他的手。
“藤原正义。我在东京时听过他,东京大学经济学教授,他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对殖民经济很有研究,特别是特殊经济领域的效率化问题。”王智面色平静,却抛下了一枚炸弹,“日本人……要对上海金融动手了。”
“一个搞经济的教授能翻出多大风浪来呢?”赵元光有些不以为意,虽然敬重,但他向来认为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对社会造不成什么动荡。
王智摇摇头说:“你不明白,经济比枪炮更致命。”
“好吧,这个我不懂。但很奇怪,他一个日本人为什么不去横滨正金银行而是到花旗银行呢?”
“是啊……等等,那是什么?”
赵元光猛一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大约五厘米。
冰冷的夜风呼呼猛地灌入,他将望远镜向前推进。
王智闭上了嘴,整个房间里都只能听到北风呼呼的吼叫。
这风吹得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明明灭灭,几近熄灭。
“你看看。”赵元光将望远镜递给王智,“窗帘后头好像有什么?”
“像是铅板。”王智眼睛一眨不眨。
“铅板?”赵元光惊道,“他们在窗户内侧装铅板做什么?”
“嘘!你先别说话,我再看看。”
静!
房间里极其安静,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赵元光屏息凝神,等待着王智的二次确认。
“确实是铅板,再里头是铁板。”
“那他一定不简单!”赵元光虽然看不真切,但目光瞥向对面窗户若有所思,“可铁板可以说是防子弹,铅板……”
“屏蔽信号,或者……防辐射。”王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做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是的,德川缘一前些日子到这儿见他,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他们有什么阴谋。”赵元光捏紧拳头,眉宇间正气凛然。
“尽快把照片冲印出来,然后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去将消息同步给李雪娟同志。”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生灵好似都己沉沉睡去。
而那栋小楼里的“秘密”,如同埋在深处的炸药,一旦引爆,可能会波及整个上海的局势。
而此时,在两人放松心神没有再关注对面小楼的那短短时间里,一个身影正趁着夜色,匆匆走进那栋小楼,而这——
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