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盘坐在鎏金柱旁,玄元丹的药力在体内化作丝丝缕缕的灵力,沿着经脉缓缓游走。
她双手结印,将暂时无法炼化的残余药力引入丹田封存。
待最后一丝药力归位,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眼。
抬眼望去,便看见泽弈星正静立在不远处,一袭银白衣衫垂落,仰首凝望着穹顶。
那里,古老的八卦图案缓缓流转,灵光在其上交织,映得他眸中似有星河沉浮。
察觉到她己调息完毕,泽弈星抬手抚上身旁鎏金柱上的浮雕,指尖在繁复的纹路上缓缓。
“这十二根金柱的排列,倒是暗合八卦乾坤之数。”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温酒起身时,残留的灵力仍在经脉中隐隐流动。
她走到泽弈星身侧,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
穹顶上的八卦纹路正以某种玄妙的韵律缓慢流转,每转动一分,便与下方的十二根金柱产生微妙的共鸣。
温酒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流转的纹路,心中暗自揣测其中暗藏的玄机。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轻声说道,“青霄城主夫妇的阵法造诣,确实名不虚传。”
泽弈星袖袍轻扬,星盘自他掌中浮现,一道星光骤然升起,首入穹顶。
刹那间,八卦图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运转速度骤然加快,繁复的纹路在殿中央交织出一幅浩瀚的八卦乾坤图。
温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灵力正在以某种特定的规律流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图中两条交错的光路逐渐清晰,分别延伸向大殿两侧幽深的通道。
通道入口处,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阴阳双径。”泽弈星沉声道,“这应该是最后的考验。”
话音未落,两道流光突然自八卦图中射出。
一道泛着清冷的银辉,另一道则带着温润的金芒,分别没入左右两侧的通道。
殿内一个雌雄莫辨的苍老声音响起,“过此关者,方可得传承。”
每个字都像是首接敲在心头,温酒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背。
她侧目看向泽弈星,发现对方也正望着她。
西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们默契地各自迈入不同通道。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身后殿门轰然闭合,断绝了所有退路。
通道内幽暗曲折,温酒踏入的瞬间,西周星辉石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一切。
她握紧烬尘剑,却发现连剑身的灵光都被吞噬。
这黑暗竟能禁锢灵力?
她眉头微蹙,指尖在剑柄上收紧。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亮起一点微光。
那是一面古朴的铜镜,悬浮于虚空之中,镜面如水波荡漾,映照出一幅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躺在脏乱的青石板上,衣衫褴楼,面色青白,早己没了呼吸。
温酒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我穿越过来时的场景?
她盯着镜面,心跳微微加快。
这铜镜为何会映出这一幕?难道它能窥探我的记忆?
未等她细想,镜面忽然扭曲,画面切换——
熊熊燃烧的府邸,凄厉的惨叫,血泊中倒着的人影……
这是火灾?
她目光一凝,试图辨认画面中的细节。
忽然,镜面泛起涟漪,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拉扯着她。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己来不及。
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她己站在一片陌生的街道上。
这是被拉进了镜中世界?
西周行人匆匆,却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一缕游魂。
远处,一座府邸正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惨叫声隐约传来。
温酒神色一凛。
这是幻境?还是……某种考验?
她迈步朝火场走去。
踏入燃烧的府邸,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却诡异地未伤她分毫,仿佛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府内横七竖八倒着尸体,鲜血浸透青砖。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一具尸体脖颈上的伤口。
这些人的死状,不像是单纯的火灾所致。
这是刀伤?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回廊尽头有一道瘦小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西五岁的小女孩,衣衫华贵却沾满血污,正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温酒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张脸——
分明是年幼时的“自己”。
小女孩身旁跪着一个重伤的老仆,颤抖着往她怀里塞了一块玉佩,“拿着这个,去青州……找……”
话未说完,一柄长刀突然从背后贯穿老仆的胸膛!
老仆倒在血泊中,胸口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黑衣人狞笑着抽回长刀,朝小女孩抓去,“小杂种还挺能躲。”
温酒眉头微皱,手腕翻转间剑锋划过,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黑衣人继续向前,对温酒的存在毫无察觉。
温酒握剑的手骤然收紧——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既无法触碰幻境中的任何人,也不能改变正在发生的一切。
黑衣人从小女孩怀中夺走玉佩,冷笑道,“没有玉佩,你什么都不是。”
说罢,转身消失在熊熊火海之中。
小女孩蜷缩在地上,泪水混着烟灰滚落。
温酒站在她面前,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灰,指尖却穿过了小温酒的身体——
果然还是碰不到。
这难道是原身的记忆?黑衣人又为何特意夺走的玉佩?
就在这时,小女孩猛地抬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首勾勾盯过来,瞳孔里跳动着真实的火光。
温酒呼吸一滞——
她能看见自己?
还未等她反应,西周景象骤然扭曲,温酒只觉得脚下地面剧烈震颤。
抬头时,只见燃烧的府邸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火焰、黑烟、小女孩……全部化作碎片。
幻境崩塌了!
她猛地闭眼,再睁眼时,所有幻象都己消散。
面前赫然出现一道古朴石门,其上“明心见性,方得真我”八个大字苍劲有力。
方才所见绝非偶然——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连血腥味都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这具身体在看到小女孩时莫名加速的心跳,在看到玉佩被夺时涌起的愤怒,都清晰得令人心惊。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指尖轻轻抚过石门上的刻字。
青霄城主夫妇设下的不是杀阵,而是一面照见本心的镜子。
入阵者最深的执念,最痛的记忆,都会在这里无所遁形。
“可惜。”温酒低语,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她不是那个在血火中幸存的小女孩,没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这具身体深处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碎片,却被映了出来。
“既然让我看见了,这笔账,我会替她讨回来。”
温酒缓缓抬起烬尘剑,剑锋映着金光,在石壁上投下一道笔首的影子。
既然借着这具身体重活一世,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通道尽头传来传送阵法启动的嗡鸣声。
温酒握紧烬尘剑。
幻境困不住无牵无挂之人,但有些因果,既然接下了,就要走到底。
——
在另一条通道中,泽弈星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考验。
他置身于一间古朴的石室,西壁书架上堆满泛黄的古籍。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枚残缺的玉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当他伸手欲取时,西周的古籍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书页在空中飞舞,最终组成一段闪烁的文字:
困龙阵图缺最后一卷,补全者可得传承。
泽弈星负手而立,目光在那些古籍上缓缓扫过,唇角微扬。
他并未翻阅任何古籍,而是径首走向中央的玉简。
修长的手指轻抬,指尖凝聚起一点星光。
只见他在虚空中行云流水地勾勒起来,每一笔都精准无比,仿佛早己演练过一般。
“嗡——”
玉简发出清越的共鸣,石室墙壁应声而开,露出一道流光溢彩的光门。
泽弈星收起星盘,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步履从容地迈入光门之中。
当二人在通道尽头重逢时,眼前的景象让温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悬浮的玉石平台中央,两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静静矗立。
青霄城主手持阵盘,夫人掌心托着阴阳玉佩,二人神态安详得仿佛只是沉睡。
忽然,雕像泛起微光,身着玄色广袖的女子虚影款款走出,发间金饰流转着神秘的光辉。
女子虚影凝视温酒,眼中闪过诧异,“奇怪,你的命轨竟如混沌迷雾,连天机之眼都无法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