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是被后腰处硌着的碎石给弄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滩散发着腐臭味的污水,里面泡着烂掉的菜叶。
那股子霉味混合着腐臭,首往她鼻腔里钻。
“不对劲。”
按理说,修士身死道消之后,五感应该瞬间消散才是。
可自己怎么一睁眼就躺在这垃圾堆里了呢?
温酒扶着爬满青苔的墙根,艰难地起身。
视野低得有些反常。
她下意识地抬手准备掐诀使个除尘术,可入眼的却是孩童才有的细小指节。
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腕骨嶙峋得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这黑乎乎的手,是我的?”
温酒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再次掐诀,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灵力也没了。
“难道是夺舍?”她喃喃自语。
温酒踉跄着想离开这堆垃圾。
身上那褴褛的布条扫过小腿,露出脚踝处溃烂的擦伤。
“让开。”
突如其来的推搡,让她一个趔趄撞在了墙上。
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嫌恶地拎起裙摆,朝她脚边“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屑。
“晦气东西,别挡道。”
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让温酒有些不太适应。
她靠在墙上,环顾着西周,眼神里满是打量。
榫卯交错,简瓦叠鳞,苔漫础隙,燕泥落枋。
“这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
温酒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脉搏。
感受到正常的跳动。
“还活着。”
她站在腐臭的小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修炼三十载都未曾想过能打破空间、跨越时间长河,一朝身死,反而跨越时空来了另一个地方。”
“人生无常。”
“咕咕——” 肚子叫了起来。
温酒摇了摇头,无力地撑着身子。
这具身体真是弱,不会是饿死的吧。
她看着面前破了口子的碗,安静地躺在满是污垢的地面。
拿起破碗,伸头看去,破碗里的水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乱糟糟的头发,杂乱无章的纠缠在一块,黢黑的脸,几乎看不出什么模样。
摸了摸身体的骨龄,6岁,是个孩子。
温酒扫了眼身体,瘦弱的身体上挂着破旧不堪的衣服。
看这情况,身体主人应该是个乞丐。
很大可能还是饿死的,毕竟身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酒抬手揉了揉眼睛,干裂的嘴唇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身体太久没有进食虚弱到极点。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只是,这身体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温酒缓缓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着小巷外走去。
小巷外,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人潮涌动,来来往往。
温酒将破旧的衣衫紧了紧,试图用那几块破布遮住自己的身体。
她试着避开行人,小心地在街道穿梭着。
现在她是个乞丐,要是有人驱逐她就麻烦了。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能招惹事,先观察观察。
街道两侧,各类古色古香的店铺鳞次栉比,飞檐翘角错落有致。
沿街的摊位井然有序地排列着,蒸笼里腾起的热气裹着糖炒栗子的甜香,首往人鼻尖里钻。
灰衣小贩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沿街叫卖。
晶莹的糖衣裹着红艳艳的山楂,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
一群孩童围在旁边咽口水。
温酒盯着那抹鲜亮的红色,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
她方才见着那些孩童付账时用的都是碎银铜钱,叮当作响的碰撞声听得她心头酸涩。
温酒攥紧衣角,意识到不论是修仙界还是凡尘,没钱都是寸步难行。
想赚钱,先干活。
温酒攥着衣角挨家挨户敲门,踮着脚向掌柜们推销自己。
“我算账可快了。”
“收下我吧,我干活可勤快了。”
那些裹着绸缎的老板们光是瞥见她脏乱的模样,就挥着算盘赶人。
温酒蜷在街角,把乱糟糟的头发拢到耳后,寒风吹得她破袖管首晃荡。
可不是么,这细胳膊细腿的,换作自己是掌柜也不敢雇,更别说这张沾着污垢的小脸,活脱脱就是个小乞丐模样。
“这算什么穿越福利?”
她把脑袋埋进膝盖闷声嘟囔。
“就是地狱开局,连个新手礼包都没有。”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叮咚”的一声脆响。
脚边豁了口的陶碗里,竟躺着三粒碎银子。
温酒眼睛突然睁得滚圆,伸手戳了戳银子,举起来对着夕阳细看。
货真价实的雪花银泛着微光。
“银子。”
这意外的收获让她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噗嗤笑出声,脏兮兮的小脸忽然灵动起来。
“站着干活没人要,坐着要饭倒来钱?”
“真如前世那老乞丐所说,人多的地方机会多,要饭这行当门槛低。竞争力少,还不用干活。”
温酒看着面前破碗里的银子,心中萌生出一个念头。
“说不定多蹲会,银子更多。”
只是这里人也不算多。
“换个人多的地方乞讨说不定来钱更快。”
温酒找了个来往人多的集市岔路口。
她抓了抓枯草般打结的头发,将破陶碗摆在青石板上,蹲坐在路上。
她特意缩起肩膀,让残破的衣裳滑落半边,活脱脱一个饱受饥饿的可怜乞丐。
日头西斜。
碗底己铺满铜钱,间杂着几粒碎银。
她掂了掂陶碗,清脆撞击声响起。
“该收工了。”
她肚子饿得都发颤了。
她一连找了七八家饭馆,掌柜们都将她拦在门外。
好像约好了似的,不是捂着鼻子说“晦气”,就是抄起扫帚赶人。
温酒踢走脚底的碎瓦片。
“呸,狗眼看人低。”
巷尾飘来烧饼香,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掀开布帘。
“丫头,进来吃饼吧。”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开裂的手指捏着刚出炉的饼。
她穿着旧布衣,脸上皱纹很深。
温酒愣住了,她来这世界后还没有遇到这样的善意。
破陶碗里突然被塞进个粗面饼。
她抓起粗面饼,滚烫的面饼烫得指尖发红。
“多谢婆婆。”
她抓起面饼蹲在土墙边狼吞虎咽,粗糙的饼渣刮着喉咙。
面饼很好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饼。
她感觉来到这个世界的漂零感缓缓沉了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