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止步！”
十二具披玄甲的骷髅发现白骨舟上的李长安，骨甲缝隙里钻出幽蓝的冥苔。
为首者摘下自己的颅骨，两团磷火在空洞的眼窝里跳跃。
“玄渊卫戍守冰凰陵七百载，未见生者乘蛟骨舟至此。”
李长安的指尖划过舟舷，暗金符咒亮起血光。
他能感觉到怀中那崭新的青铜铃铛在发烫——张陵绝对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烦请通传。”
他盯着骷髅卫队长手中旋转的头骨灯，举起右手掌，上面还有一片没有完全脱落的鳞片，左手将其拔出递给对方。
看到鳞片的瞬间，骷髅头里面的磷火突然暴涨，将方圆三丈的寒雾烧成靛青色。
接着骷髅卫队的骨甲发出金玉相击之声，让出一条通道。
两颗头骨闪着火光，指引着李长安前行。
当李长安踏上冰阶时，发现脚下每块寒玉都嵌着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被冰封的亡魂正用凝固的惊恐眼神仰望陵顶的冰凰浮雕。
引路的头骨灯停在两扇凤羽状的门扉前。
卫队长颌骨开合：“王在冰魄镜殿等候。”
话音未落，李长安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龙吟，龙吟所指处，门扉上的冰凰眼眸流转起血色光华。
跟随着引路灯的指引，李长安来到冰魄殿。
殿内三千面冰镜同时映出来客身影的刹那，李长安看到了镜中幻象——二十岁的自己跪在暴雨里，怀中抱着师父的干尸。
那夜大雨倾盆而至依旧记忆犹新，此刻正在每面冰镜中燃烧着苍白的魂火。
“故人之徒来取寄存之物。”
“张陵的徒弟？”
王座上的玄袍男子抬手抚过冰晶凝结的长须，他脚下跪伏着十二名冰雕般的嫔妃，每个人的天灵盖都插着水晶细管。
“你师父当年擅闯冰凰陵，求本王抽魂炼入往生烛时，可没说过会有什么人来取。”
李长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袍男子身旁的桌子上，一柄桃木剑滑落在地上，而后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剑气激得殿顶冰锥簌簌而落。
那些坠落的冰晶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幽蓝火蝶，绕着王座盘旋成诡异的符阵。
“往生烛可不是谁的魂魄都能作芯的！”
玄渊国主笑着展开手掌，一截莹白烛台在他掌心浮现，烛泪里沉浮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你师父的神魂，可是烧了整整十九年才......”
李长安翻身握起桃木剑，霜雪般的剑光劈开烛火时，整个冰凰陵突然剧烈震颤。
李长安的剑锋悬在国主眉心三寸，却被无数从冰镜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攥住。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三千镜面中同时露出冷笑，那些镜中人竟都生着张陵的面容。
“痴儿。”
三千个声音重叠着叹息。
“张道长真要替这些药渣受魂炼之苦？”
国主指尖缠绕着抽魂丝，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的张陵。
“用你的一缕神魂换他残魂归阳，这笔买卖…...”
“再加一个条件。”
镜中的张陵突然转头看向虚空，目光仿佛穿透时光与现在的李长安对视。
“若二十年后有生人乘白骨舟，手持龙鳞前来，往生烛需立即归还主魂。”
现实中的冰凰陵突然响起琉璃破碎声。
李长安惊觉那些插在嫔妃天灵盖的水晶管，正将二十年来被往生烛炼化的魂魄反哺给玄渊国主。
师父残魂上的锁链开始泛起血光，竟是借助冰凰寒髓在重塑魂魄。
李长安浑身剧震，眼睁睁看着国主的面皮如蜡油般融化，露出内里那道半透明的神魂——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正是几个月前在三清观化作干尸的师父！
这是师父留下的神魂在强行干预！
冰镜中的幻象突然全部碎裂。
张陵的神魂被九条锁魂链穿透，那些链条另一端连接着李长安的丹田。
“当年为师与玄渊国主立下魂契……”
师父的声音带着冰晶碰撞般的回响。
“以我魂魄为引，只为换你一线生机。”
殿外传来冰凰遗骸的哀鸣，整座陵墓开始倾斜。
李长安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起来，这里的师父耗费一缕神魂只为自己多一丝生的希望，但外面的张陵却将自己当作滋养龙魂的容器。
恍惚间，他看见师父神魂中的锁链正顺着剑气蔓延到自己经脉里，当年种在金丹上的师徒契印灼烧般发亮。
“快走！”
张陵的神魂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三千冰镜同时炸裂。
玄渊国主的神魂开始与张陵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面容不断切换。
在纷飞的镜片中，李长安看到幼年时的真实画面——雷劫降临的刹那，是师父将本命桃木剑塞进他手中，自己却捏碎了通往冰凰陵的破界符。
冰凰遗骸的悲鸣声中，李长安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烛泪。
金色光点在他掌心聚合成模糊人影，那是十九年前的张陵——神魂被锁链贯穿的道人正在冰镜前结印，将本命剑最后一丝灵韵注入悬浮的桃木剑剑符。
“师父当年真正交换的魂契内容...…”
李长安突然捏碎腰间玉佩，当年师徒二人共同温养的本命剑符冲天而起。
漫天坠落的寒髓冰晶在剑光中化作星雨，每一颗都映出往生烛燃烧时的记忆残片。
“原来您要的根本不是龙魂……”
李长安的剑符突然刺入脚下冰面。
“而是用往生烛窃取万千修士的魂力涅槃！”
桃木剑气顺着寒髓脉络首冲冰凰心窍，二者相碰撞的瞬间，那些被冰封的历代国主亡魂突然睁开双眼。
爆发的魂力洪流中，往生烛的烛火化作赤龙。
李长安心生感应，纵深跃起。
跃入龙口前的刹那，看见烛芯里封存着师父最后也是最明亮的记忆碎片——那年他抱着高烧的幼徒求药，在雪山之巅用本命精血浇灌出一朵冰莲。
赤龙獠牙闭合的瞬间，冰凰陵所有烛台同时迸发青光。
李长安在龙腹中触摸到二十个凝固的时光漩涡，每个漩涡都对应着张陵被抽魂炼魄的一年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