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香芹满心绝望,喃喃低语起来:“我出生在燕都京郊的苏家屯,村子原本靠务农为生,后面燕都第西十三缝纫生产合作社迁到他们村,村子里不少人得到了进厂的机会。”
“我姐苏香翠心灵手巧,通过考核成了厂里的正式员工。”
“本来以我姐的条件可以嫁一个好人家,可我爹不仅强迫我姐把工作给了二哥,还因为高彩礼把她嫁给邻村的病秧子。”
“其实苏家屯大部分女孩子的命运都是如此,养女儿就是为了高彩礼,至于男方人品如何,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说到这,苏香芹冷冷的笑了笑,这声音在安静漆黑的排练厅特别诡异。
可这传到沈南青耳朵里是心酸无奈,是对女性命运不公的讽刺。
苏香芹继续开口道:“不想像我姐一样,被我爹随便许人,也不想像我妈和我嫂子们一样,被呼来呼去,永远有干不完的活,麻木的过一辈子。”
“所以我用尽力气爬进文工团,我以为就此就能改写自己的命运,结果还是摆脱不了我爹给我安排的命运。”
沈南青沉思了片刻,语气凝重,“如果你想彻底摆脱现在的困境,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吗?真的有办法?”苏香芹猛地一把抓住沈南青的手,犹如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力气很大,指尖都在泛白。
沈南青有些不适的蹙眉,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迎着苏香芹满含期待的目光,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自己找个喜欢的人嫁了。”
“我没喜欢的人。”苏香芹有些紧张,吞吞吐吐说:“我想我可能是生病了,我……我不想结婚,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我想跳一辈子的舞,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沈南青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香芹。
她没想到苏香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这种思想在以后很普遍,但在七十年代可谓是离经叛道。
“是不是很可笑。”苏香芹久久没有听到沈南青的回应,自嘲的笑了笑。
沈南青回过神来,“一点也不可笑,相反我很钦佩,不过这种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总之人活一世自己开心就好。”
“那既然这路走不通,那就先把眼下的婚事给搅和,你最好能自立门户最好,把户口迁出来,他就没办法强迫你做什么了,不过想要自立门户必然是要付出代价,必要时,得有撕破脸的决心,这样的结果你能承受吗?”
在沈南青看来,苏香芹和许如烟的处境很像,家里都是重男轻女,苏香芹之所以会痛苦,那就是她的心不够狠,顾忌的事情太多,对亲情还有期待,面对父兄的逼迫,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主动抗争。
许如烟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家庭责任、孝道,于她而言都是浮云,利益才是重点。
人为自己争取应有的东西没错,许如烟错的就是不择手段,没有底线。
苏香芹听到这话,原本紧紧抓着沈南青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瞬间松开。
昏暗的手电筒光下,苏香芹的表情变得复杂难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中满是纠结与犹豫。
“和家里撕破脸……”苏香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蚊蝇,“那我妈和我妹怎么办?她们也是我的家人啊!”
沈南青看着眼眶再度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苏香芹,安抚道:“家人是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会理解你,包容你,接受你的,我相信她们会支持你的,即便你自立门户了,你们依旧是家人,自立门户一方面是表达你的决心,另一方面,不在一个户口上,你爹他们也没有能挟持你的工具。”
“当然,说不定走不到这一步。”沈南青看出她的不安挣扎,她有难以割舍的亲情和对家庭关系破裂的恐,不想逼得太紧,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沈南青觉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以许老爹的性子,现在服软后面翻脸也很正常。
苏香芹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她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她紧紧握住沈南青的手,“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南青知道苏香芹每次发了津贴都会往家里邮,那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许老爹能说出让苏香芹退伍的话,那后面必然有更大的利益。
沈南青问:“你爹有说让你嫁给谁吗?”
苏香芹脸色一僵,咬牙切齿道:“朱英才”
沈南青从她的语气中知道这男的她明显认识,“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缝纫生产合作社社长的儿子。”苏香芹露出嫌弃的神情,“看着人模狗样,坏事没少做,我……我见他偷摸进过寡妇家。”
沈南青愣了一下,“这事你爹他们知道吗?”
“知道。”苏香芹眼神暗淡,“我爹说我看错了,即便是真的,那也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成家后就好了。”
沈南青被气笑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这样,明天你先去稳住一下你爹,他们总在团门口晃,对你影响不好,让他们先回去,你不方便出面,明天把朱英才的事都给我讲讲,我托人去帮你调查一下,说不定能抓住他的把柄。”
苏香芹原本冰冷的心,因沈南青的话心里暖烘烘的。
“沈南青,真的谢谢你。”苏香芹由衷的感谢,她活了这么多年,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屈指可数,之前参赛的时候,沈南青就帮过她,如今又是她帮自己出谋划策。
她真的很感激。
可这次苏香芹不想再麻烦别人,就像沈南青说的,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这次她想自己来。
苏香芹语气坚定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麻烦你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南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只回了一个:“好。”
另一天,苏香芹一早就去了大门口,也难为苏家父子俩了,为了逼苏香芹就范,每天天不亮就出现在团门口,显然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苏香芹见了一面苏老爹,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苏老爹和苏建业真的走了。
再回来时,她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样,眼神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季珍听说苏老爹走了,疑惑的看向苏香芹,问:“他们怎么走了?难道你答应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