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铜锣湾风云骤起，平静湖面被搅得天翻地覆。
白日里，铜锣湾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一到晚上，便四处乱战。
古惑仔们喊打喊杀，闹闹哄哄乱成一锅粥。
闹得店铺家家户户闭户，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鬼眼，你个龟孙子别跑，看老子今天不砍你几刀！”
几个古惑仔拎着刀，追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倒霉蛋在店门口呼啸而过，吓得妈妈桑手一抖，差点把烟掉在衣服上。
“艹！神经病，天天打天天打，有完没完啊！”
她气得追出去叫骂，脱下高跟鞋要丢出去。
阿敏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了过来。
“你疯啦，怎么敢惹那些人？”
“我惹他们？我恨不得宰了他们啊！”
妈妈桑大骂：“天天闹来闹去，老娘已经三天没有客人了，再这样下去难不成要喝西北风啊！”
她一把推开阿敏，又冲了过去，嚷道：“老刘，老刘，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说去找人谈了么？就谈成这个鬼样子？”
“嚷什么啊，还有没有点规矩？”
头发花白的经理走了出来，一脸不爽：“几十岁的人了，遇到事没有一点担当，还妈妈桑呢，还不如阿红沉稳。”
几人一扭头，正看到阿红蜷着腿缩在沙发上，正用一个很惬意的姿势翻看杂志。
听到老刘提到她，阿红抬起头，露出浅浅的笑容，又低下头去。
妈妈桑翻了个白眼。
“我能跟阿红比么？她心多大啊！”
老刘无语。
“行啦，别发牢骚啦，老板托人去打听消息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阿敏啊，招呼前面人把门关了吧，今天十有八九不会有人来了！”
“好！”
阿敏应了一声，便要去前面关门，哪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九纹龙带着三四十个小弟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阿敏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边。
老刘快步迎上去，满脸堆笑。
“各位老大，我们店里的看场前两天就跑了，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他妈还用你说？老子亲手做的还能不知道？”
一个汉子不耐烦地推开他，对旁边的妈妈桑道：“你瞎呀，站在那边像个木头人一样，没看见龙哥吗？”
妈妈桑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去。
“原来这就是龙哥呀，这两天可谓如雷贯耳！龙哥，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导致店被砸了。
九纹龙扫了阿敏和旁边的阿红一眼：“当然是过来玩儿的，不过看起来，今天似乎有点不方便？”
“方便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
妈妈桑满脸笑容地对阿敏道：“女儿啊，别愣在那了，还不快带龙哥和各位大哥去上面包间，我这就去打电话，把姑娘们都叫回来。
龙哥你放心，保准都是最漂亮的，让你好好选选！”
阿敏见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害怕，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阿红大大方方起身。
“我来吧！龙哥，我是阿红，这边请！”
她拉了阿敏一把，带着她一左一右抱住九纹龙的双臂，引着他向后面包间走去。
一群凶神恶煞的古惑仔跟在后面，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砍人的事，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满身都是肆意张扬的味道。
等九纹龙等人离开，老刘这才忧心忡忡地走了回来
“倒霉呀倒霉，怎么偏偏就冲我这来了？早知道就不开业了，这下麻烦了！”
“麻烦个屁！瞧你那个怂样！”
妈妈桑叉着腰，很不爽地道：“你这个时候开门营业，不就是想做这笔生意吗？反正都是烂仔，不管赢了输了，都缺不了女人和酒。
怎么？怕九纹龙不结账啊！放心，我都听说了，九纹龙出手阔绰得很，每天晚上都是几十万地往外撒。
你们没看到才过了几天，他手底下的人就成倍增加吗？”
“真的假的？”老刘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真的假的，赶紧去打电话告诉老板！你说你现在还能干点什么？年轻时候拉着我上床的霸道劲呢？都几泡尿撒出去了？”
“你个肥婆说什么胡话！赶紧打电话叫姑娘，让她们都快点过来，就说报销车费，质量一定要好！”
老刘老脸一红，顿时板起脸来催促。
妈妈桑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扭着肥胖的腰肢走了。
一把年纪了，还搁这装什么纯情少年，也不嫌害臊！
毕竟就是做这一行的，手里捏着的美女资源多的是，几个电话打出去，前后不到十分钟，便陆陆续续有打扮光鲜的美女赶来。
一个个姿色上乘，环肥燕瘦，当真是各种型号都有。
不多时，九纹龙的包房里便热闹起来，喝酒划拳的声音，女人笑闹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尽情宣泄着情绪。
阿红在里面陪了几杯酒，便找个借口拉着阿敏走了出来。
阿敏发现两人走的是休息室的方向，有些奇怪：“红姐，我们不回去了吗？”
阿红摇摇头：“不了，那帮人现在身上麻烦得很，最近可能都会被警察纠缠，我们耗不起的，还是能躲就躲！”
“哦！”
阿敏有些懵懂地点头。
她刚上班不到两个礼拜，还处于学习期间，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阿红道：“以后遇到也是这样，能躲你就躲，这帮人身上没两个钱，还一身的臭毛病，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出篓子连累你！”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回了休息室。
妈妈桑正坐在桌子前嗑瓜子，看电视，面前已经摆了三大杯柳橙汁。
见阿红拉着人回来，她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仿佛早就猜到了一样。
她将柳橙汁推给两人，道：“我让前面阿土伯去打听了，洪兴那帮人又被打散了，而且今晚散得最彻底，现在还没一个人回来，估计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阿敏问道：“什么叫回不来了？回来回来打吗？”
阿红笑道：“古惑仔抢地盘听没听过？他们的地盘被抢了，自然是回不来了！”
阿敏恍然大悟。
此时，走廊那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大声喝道：“我们是反黑组的，现在所有人都出来，等待检查！”
三女对视一眼，阿红耸耸肩：“看吧，麻烦来了！”
妈妈桑起身，愠道：“这帮狗崽子，早不来晚不来，天天喝到一半来了，这要是把人带走，谁去结账？你们两个也别愣着了，赶紧去拿身份证，很快就有人会到后面来！”
说完，她便匆匆去开柜子了。
阿敏与阿红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阿敏心中恍惚，难怪对方会趁机把自己拉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在包间被警察堵个正着，怕是会更加麻烦。
事实上，情况要比阿敏猜测的好得多。
反黑组的家伙虽然一进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气势汹汹。
但冲进包间的时候，却并没有做过激的动作。
即便如此，正开心着被人一脚踹门，古惑仔们心里的火也是噌噌噌地往外冒。
加宝哥喝得醉醺醺，正在跟怀里的妹子聊肌肤保养问题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大半杯酒泼在自己身上，他顿时勃然大怒。
“扑街啊！偏偏挑这时候来，找茬啊？”
话音未落，七八个人“噌”地一下就站起来，瞪着眼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跟警察干架的架势。
带队的警员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重复：“听清楚了，我们是反黑组的，所有人立刻起身准备好身份证，男左女右趴在墙上，谢谢！”
他没动，跟他一块进来的警员们却一个个将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包间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干什么啊？要造反啊！”
九纹龙叼着一根烟，目光凌厉地扫了所有人一眼：“没听到警官说什么吗？都把身份证给我掏出来，别耽误人家时间！”
他发话了，众人也就没必要再装腔作势。
各自翻口袋，取身份证。
带队警员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就是九纹龙？”
九纹龙微笑：“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指的是什么，我的名字是文诺言！”
带队警员点点头：“那就是你，跟我来吧！”
家宝翻个白眼，就要再次骂人。
九纹龙却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头。
“用不着紧张，走个流程而已，我一会儿跟他们回去一趟，你记得通知阿肥，让他到点了去接我！”
“知道了龙哥！”
话说到这份上，家宝也就不再说什么。
反正江湖人上位之后，都要经过这一关的。
被警察盯上，才说明了你已经混出了头，此时正是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要是连警察都懒得理你，那你也就不用说什么出人头地了。
再怎么自吹自擂，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九纹龙跟着带队警员走出包间，却发现走廊里已经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等在那里。
李督察笑呵呵地打招呼：“龙哥，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恭喜呀！”
九纹龙点点头：“李督察，好久不见！”
他也没想到，两年后回来第一个见到的警察，竟然还是熟人。
两年前他在尖沙咀攻城略地，打交道最多的便是那边的反黑组，当时李督察也是一个小队长，专门负责他的案子。
两个人之间着实斗智斗勇过了几次，但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成想两年过后，对手竟然还是他。
“走吧，流程你清楚，我就不给你戴手铐！”
李督察摆了摆手，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你这次的动静闹得不小，怎么？真的想在洪兴身上啃下一块肉？那边要是找麻烦，你能撑得住吗？”
“那是我的事，李督察！”
“聊聊而已嘛，没必要这么大火药味吧！”
李督察耸耸肩：“其实时隔两年后，你会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令我很是意外！
我查过你的档案了，之前是被判了五年吧？提前出来，又回港岛搞了这么大的事，背后是谁？”
九纹龙笑了：“李sir，别说笑了，背后哪有什么人啊，我不过是想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李督察点点头：“不错，果然是你的风格，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但是看在往常的交情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现在不同以前了，很多家伙都是不守规矩的。
就像九龙冰室，谁能想得到坏人丧心病狂地拿着机枪随便扫射？跟开玩笑一样！
你知道鉴证科那边说了什么？他们说冰室后巷有手榴弹爆炸的痕迹，还找到了一些零碎的弹片。”
他盯着九纹龙的眼睛：“龙哥，没必要搞这么大吧？”
九纹龙与之对视，脸上带出了一丝无奈。
“李sir，这种飞来横祸你不会真的想算在我头上吧？我两年没回来，九龙冰室还不是开得好好的？而且当晚我也没在那边，跟我有什么关系？”
“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两个人走到门口，李督察并没有第一时间叫人把九纹龙送上警车，而是从身上摸出一盒烟，递给了对方一根。
九纹龙接过来别在耳后，李督察则自顾自地点燃，深吸了一口。
“洪兴的举动有些反常，你的突然袭击也很反常，如果猜的不错，这里面应该有一些幕后交易吧？
算了，问你估计也不会说，我就问点实在的吧，铜锣湾这边能安静下来了吧？”
九纹龙点点头：“如无意外，应该是没事了！”
“那就好！你突然在白天闹事，上面很不满，据说有高层提议想给你个教训，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既如此，那就把现在的局面定下来，之后如果再闹事，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听明白了吗？”
李督察斜睨着他，语气加重。
九纹龙不置可否，露出一个微笑。
“李sir，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找麻烦！”
“那最好了！”
他摆摆手，立刻有两名警员上前，将九纹龙押送进警车。
李督察眯着眼慢慢将烟抽完，等到里面的查牌流程逐渐走完，才甩下一句收队，带着众人呼啸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