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姝闻言不慌不忙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将手里绣着牡丹的绢帕轻轻一展：“马大姐这话说的，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她突然向前一步，绣花鞋尖正好踩住马大姐吐的瓜子壳，“倒是随地吐痰这个习惯，可不太文明呢。”
马大姐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刘淑芬赶紧打圆场：“丽姝手巧是出了名的，你们看她给靳连长织的那件毛衣，花样多新颖。”
“就是就是，”张干事妻子插嘴，“听说丽姝还会画服装设计图呢！”
丽姝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彩纸，上面画着各式新颖的裙装：“姐妹们要是喜欢，改天我教大家烫头发。服务社新到了一批电发卷，比城里便宜一半呢。”
她故意提高声音，“当然啦，马大姐可能看不上这些资产阶级的东西。”
马大姐猛地站起来，板凳“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狠狠瞪了丽姝一眼，扭头就走，差点撞上正在晾衣服的王巧。
“哎哟，马姐这是怎么了？”
王巧抱着搪瓷盆，望着马大姐气冲冲的背影。
刘淑芬压低声音：“还不是被丽姝给怼的。”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丽姝却己经笑吟吟地分发起自己烤的小饼干。
与此同时，傅前瞻正从王慧贞家出来，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网兜。
“慧贞，这些特产太多了。”
“都是自家晒的笋干和香菇，还有一些我自己亲手做的肉脯。”王慧贞把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笑道：“你带到首都去，让战友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傅前瞻郑重地点头：“我在首都等你。”
王慧贞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在丽雅的陪伴下回了屋子里。
丽姝昨天走的，今天傅前瞻也走了。
她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夕阳西沉时，靳放哼着军歌推开家门，迎面飘来红烧肉的香气。
他一把抱起正在写作业的小然转了个圈，惹得孩子咯咯首笑。
“听说我媳妇今天把马参谋家的给气跑了？”
靳放凑到厨房，从后面环住正在炒菜的丽姝。
丽姝头也不回地颠了下锅：“咋？大家都说你娶了悍妇，你觉得丢脸了？”
靳放瞬间板起脸，转身对着正在摆碗筷的靳奶奶和小然严肃道：“谁说我娶了个悍妇？我媳妇漂亮温柔的着呢！”
他突然压低声音在丽姝耳边说，而且马大姐那人嘴碎是全团出了名的，这事儿本来就是我媳妇对！”
小然做了个鬼脸：“羞羞！大哥又拍大嫂的马屁！”
靳奶奶笑着往孙子嘴里塞了块糖：“吃饭吃饭，你嫂子今天特意做了你哥爱吃的粉蒸肉。”
接下来的几天，丽姝忙着填写文工团的报名表。
夜深人静时，她伏在缝纫机前修改着准备面试穿的连衣裙，靳放就在旁边帮她抄写乐谱。
“这段花腔你得多练练，”靳放指着谱子说，“我们团去年招的女高音，最高音能唱到highC呢。”
丽姝咬着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我明天去练练，别担心。”
报名表交上去那天，正好是部队放电影的日子。
露天广场上，丽姝穿着自己设计的淡蓝色连衣裙，在一群绿军装中格外显眼。
马大姐远远地坐在后排，时不时朝这边瞥两眼。
“听说你要考文工团？”刘淑芬凑过来小声说，“马大姐到处说你呢！”
丽姝淡定地整了整裙摆：“让她说去。”
她扬起手中的节目单，“下周面试，团长亲自来挑人。”
面试前一天，刘淑芬匆匆找到丽姝，压低声音道：“丽姝，我听说马大姐的侄女也要参加文工团选拔，她准备的歌……和你一模一样！”
丽姝正在熨烫面试穿的旗袍，闻言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哦？这么巧？”
刘淑芬忧心忡忡：“马大姐到处和人说，她侄女从小练声乐，比你专业多了，还说你——”
“说我什么？”丽姝挑眉。
“说你是靠靳放的关系才敢来报名的……”
丽姝轻轻放下熨斗，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行啊，那就看看，明天到底是谁靠关系。”
面试当天，文工团选拔在大礼堂举行，台下坐着团长、政委和几位文艺骨干。
马大姐的侄女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红裙子的姑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出场顺序排在丽姝前面。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丽姝精心准备的《茉莉花》。
嗓音清亮，技巧娴熟，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唱完后，马大姐在台下带头鼓掌，得意地瞥向丽姝，眼神里满是挑衅。
轮到丽姝上台时，台下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她还能唱什么？歌都被人家唱了……”
“这下可难办了……”
马大姐抱着胳膊，故意提高声音：“哎呀，有些人啊，没那个本事就别来丢人现眼了！”
丽姝神色不变，走到舞台中央，向评委们微微鞠躬，然后开口。
她唱的，竟是一首俄语民歌《喀秋莎》！
清亮婉转的嗓音，带着异域风情的旋律，瞬间让全场安静下来。
她的发音标准，情感，甚至还在副歌部分加入了一段花腔，惊艳西座。
马大姐的脸色瞬间变了。
唱完后，团长忍不住带头鼓掌，笑着问：“同志，你还会俄语？”
丽姝微笑：“我平时喜欢看书，自学了一些。”
团长满意地点头，在评分表上重重写了几笔。
下台时，丽姝经过马大姐身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马大姐，您侄女唱得不错，可惜啊，我从来就没打算唱《茉莉花》。”
马大姐气得脸都绿了。
傍晚，靳放回家时，丽姝正在厨房哼着歌切菜。他倚在门框上，笑着问：“听说你今天把马大姐气得够呛？”
丽姝头也不抬，刀锋在案板上轻快地起落：“对啊，不会给你丢人了吧？”
靳放大步上前，从背后搂住她，低笑道：“丢什么人？我媳妇这么厉害，我骄傲还来不及呢！”
丽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转身戳了戳他的胸膛：“少贫嘴！面试结果还没出呢。”
靳放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不管结果如何，你在我这儿，永远是第一名。”
丽姝脸一红，轻轻推他：“油嘴滑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