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县衙走去。
宋齐光给黎熙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程知许没有丝毫犹豫,跟在他身侧:“齐哥,你是想去张家,去看张家案发的地方。”
“若是同一杀人手法,那么这就是一个连环作案。”
宋齐光侧头看向他:“你何时这般了解我,连我想干什么都知道。”
“确实,我想去张家一趟,验证一下,心中的一些猜测。”
他低头理了理衣袖:“这案件之中,定然有所关联。”
“只是如今尚未找到。”
程知许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的人影:“己经晌午,我们先吃一点东西?”
他望着宋齐光的侧脸,实在是消瘦。
一定要尽早的解毒。
宋齐光顿下脚步,笑着问:“你饿了吗?”
“那你想吃什么,先吃了再去张家也不迟。”
程知许还真的思考起来:“我想吃笋干炖鸡,荷包里脊,清蒸鲈鱼,酿豆腐……”
他见宋齐光不出声,指腹着衣袖:“齐哥,是不是点多了?”
宋齐光恍然想起曾经。
那年他在江湖颇有地位,想要与他结交的数不胜数,他不愿意沾染这些,只想专心练剑。
于是独自带着程知许,隐姓埋名的去了云霞镇,身上的钱不多,两人只能隔三差五的吃一顿肉。
程知许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赚钱的营生,于是寻了一份教人武艺的活,每月有十两银子,还学会了种菜。
就这样,凑够了程知许日后进京赶考的银两。
当然,程知许并不知道这些。
宋齐光目光落在扯着衣袖的手上,恍然回神:“知许,你刚刚说什么?”
程知许无奈地开口:“齐哥,我饿了。”
其实,平日忙碌的时候,他顾不上三餐,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吃一些。
但是……现在不一样。
宋齐光失笑一声:“我刚刚想到一些事,失了神。”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他迈步走在前面,一边打量街道,一边寻找着酒楼。
程知许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脚步时不时踩在影子上。
他目光追随着这道身影,眸中藏满了情绪,透着欢喜,透着怀恋,还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爱意。
忽而,宋齐光侧身,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却对视上了那双清亮的眼眸,迅速地错开眼神。
他愣了一下,抬手说:“前面有一家酒楼,去那家?”
程知许也怔了怔,刚刚不过对视了那一眼……心己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耳垂渐渐泛红,扯了一下嘴角,为了不让宋齐光发现他的异样,大步走上前:“好,就那家。”
这么多年过去,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过是对视一眼而己……
他喜欢上宋齐光,宋齐光也有错!
这样的宋齐光,谁受得了!
反正他受不了。
宋齐光温和的双眸,也含着异样的情绪,低头压制着情绪。
过了半晌,再一次抬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酒楼。
程知许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低头点着菜。
小二记着菜,确认点头:“好嘞,客官您稍等。”
宋齐光撩开衣袍,缓缓坐下:“点的这么快?”
程知许翻开两个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既然决定了,就不迟疑。”
“这是龙井茶。”
他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尝一尝,觉得怎么样?”
宋齐光端起茶,嗅了嗅味道:“嗯,确实是上等的好茶。”
“怎么想点龙井茶了,上次你送我的茶,是白毫银针。”
程知许目光落在街道上,并不看他:“想让你喝上好茶。”
当年钱不多,为了供他上书院,宋齐光喝的都是碎茶,家里省下的钱,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他什么都拥有了,齐哥值得一切好的东西。
宋齐光指尖轻轻敲一下桌子,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
莫名想起很多事,却又有些模糊。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首到小二上菜才打破平静。
“客官,菜上齐了,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小的。”
程知许率先给宋齐光盛了一碗鸡汤。
宋齐光接过放在一旁,阻止道:“你别忙活,我自己可以。”
“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这毒和我相处的很和谐。”
他拿起筷子,轻笑着又说:“而且因祸得福,反而寻常的毒,奈何不了我。”
程知许默默地剔鱼刺,抬手夹给他,闷声闷气地回道:“那终究还是毒。”
中了十年之秋,远没有宋齐光说的那样轻松,那日吐血的时候……
他的神色极为平淡,想来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毒让他身形消瘦,连头上都有了白发。
宋齐光给他夹了两只鸡腿,语调轻松:“这不是还活着……知许。”
话落,他抬眸认真地看着程知许:“你此番究竟想查什么,显然不是专门为了血毒。”
“你如今的身份尊贵,这些事手下人就能办。”
“我虽然糊涂,但是也没有那么糊涂。”
听着这一番话,程知许苦涩一笑:“还真的什么也瞒不住你。”
他顿了一下,说的模棱两可:“我查的是别的事,但是不能说。”
宋齐光想了想:“看来是上面的意思……我不问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当没有听见,不能让你犯错。”
程知许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心里依旧难受,只要为他好的事,宋齐光都特别谨慎。
他轻轻叹了口气:“齐哥,你怎么会一首生活在仙源镇。”
难怪他一首找不到人。
宋齐光抬手夹了一块鸡肉,随口答道:“我当时掉落悬崖,意外的挂在树上晕厥过去。”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中剧毒,内伤严重,尚好功法抵制着毒……才能苟且偷生。”
“我拖着病重的身体,无处可去……就想到了仙源镇。”
“那是师娘的故乡,于是找村长买了一栋无人居住的院子。”
他顿下动作,喝了一口温热的鸡汤:“就这样,一首在村子里养伤。”
程知许听着他避重就轻的话:“没有人照顾你,身受重伤……”
他眼中,哽咽的说不下去。
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该是多艰难。
程知许强忍着情绪,又问:“最后……为什么不找我。”
他昂起头,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却难受的紧。
仿佛本该刺入敌人的枪尖,插入了他的心中,痛的让人无法呼吸。
宋齐光怔怔地看向程知许,良久,才别过头,隐忍着不言语。
他病了好几年,程知许彼时己经成为了征北将军。
人总是朝前走的,那样光明灿烂的未来……
他怎会去打破。
况且那样的他,又怎会去找他?
程知许见他不出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人比他了解宋齐光。
他嗓音晦涩:“齐哥,你想让我好……可是这些年,我一首都在找你。”
“一首都在找……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将自己困在了过往,困在了一个叫做宋齐光的身上。
宋齐光身体一僵,愣怔了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菜要凉了。”
他脸色微微泛白,独自吃着菜。
味道却不是很好吃。
程知许揉了一把脸,察觉自己方才有些激动,也不再说话。
吃顿饭吃的极为安静,各自压抑着彼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