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夜里寒凉,乌云浓重低压,沉得人喘不过来气,
陆佑赫说可能会下雨,便抱着沈栖鹤回了屋,
半夜的时候,果然就断断续续下起了雨,
沈栖鹤在床榻上猛然惊醒,发现男人不在他身边,反而站在窗边,朝外面望去,
他睡眼惺忪地起身,光脚下地,自身后抱住他,
“怎么醒了?”
陆佑赫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他转身回握住他的手,
下一秒,一件披风己然落在了沈栖鹤肩头。
这披风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沈栖鹤想着,他现在不清醒,大脑也运转迟缓,倒也没察觉到什么。
自然也没看到,陆佑赫自指尖弹出一滴血,落在那披风上。
血很快就渗入,消匿于无。
“床上没有你的味道,”沈栖鹤抿唇,脑袋埋进陆佑赫胸口,柔软的白发在其上蹭了两下,
“我就睡不着了。”
他揽住男人的脖颈,踮脚抬起下巴要亲他。
的空气中,时不时响起暧昧的水声,
陆佑赫把人抱起来靠着自己,一吻结束,更是连人带披风一起放回床上。
“下雨了,天气凉。”
“下次不能不穿鞋就到处跑。”
陆佑赫捏了下人的鼻子,引得后者抬手拍他。
“不要捏我~”
他躺进陆佑赫怀里,抱着人的腰,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才安心闭上眼,
不过一会儿,困意便袭来。
沈栖鹤丝毫没有察觉到,披在他身上的那件披风,己经渐渐与他相融,
首至变得透明。
陆佑赫却如何也睡不着,
他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仍飘泼而落的大雨,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佑赫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脊背。
薄薄的一副身板,抱在怀里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仙君~”
陆佑赫视线转到沈栖鹤身上,他轻声开口,声音散在寂静的室内,
“快睡吧,”
男人低头,亲吻了一下沈栖鹤的鬓角。
“明天啊,又是个艳阳天。”
——
今天果然如陆佑赫说得,是个艳阳天。
可沈栖鹤此时此刻,看着那高悬在天空之上的太阳,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撒落的明媚天光。
明亮的天光在他来的时候还温暖和煦,可现在,却过分地刺眼。
刺痛到他的心脏深处,随后不留情面地剖开,搅碎,再复原,再搅碎。
他只觉得荒唐。
一股浸透心底的寒意笼罩在沈栖鹤身上,他眼底猩红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还是如初见一般风姿绰约。
陆佑赫身上的松雪香溢进了沈栖鹤鼻息间,本应该是熟悉的温床,
可现在再看,分明是用来勾魂索命的利器!
甚至比索命,还要更加痛苦。
沈栖鹤喉间突然涌出一抹腥甜,被他硬压下去。
一双眼睛红得仿佛要泣血,他看着男人,一字一句出声问道,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得团团转?”
“看着我为了你摇尾乞怜,很痛快,对吗?”
陆佑赫看着他的样子,藏在袖中的手掌握紧,他垂眸,掩饰掉眼底深处那抹不易被察觉的动容。
「宿主,宿主你坚持住啊!必须让主角受对你彻底死心任务才能完成,否则任务失败杀冥九渊夺气运的事情就会被世界规则发现,到时候你和主角受都活不了啊!」
「一定要完成任务啊!」
又过了几秒,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微末的笑,他抬头望向沈栖鹤,用如往常一般哄着纵着沈栖鹤的嗓音说道,
“轻虹仙君,你和我……”
“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情。”
“我魔界向来嫉恨仙界,与仙界众人更是势不两立。”
“而轻虹仙君你,便是其中让人嫉恨的翘楚!”
“如今…”他抬袖一拂,衣袍翻飞,便转过身去,背对沈栖鹤。
“我心中对你妒恨己消,”
“仙君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陆佑赫说出的每个字眼,都像是往沈栖鹤心口扎了一针又一针。
伤得鲜血淋漓。
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步步向后退去,
血迹顺着脚步,烙印在地面上,渗进魔界地底,经久不散。
一如沈栖鹤被拼好又被无情砸碎的心。
明明昨天晚上,陆佑赫还抱着他,极尽温柔爱抚。
他眼底的深情,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沈栖鹤眼眶中涌出泪,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要跑过去求一个真相。
“你根本就不是他!”
他竭尽全力想拉住陆佑赫,让他转过来看他。
沈栖鹤不相信,那个人真的会如此狠心!
可距离陆佑赫咫尺的时候,却被一抹无形的屏障挡住,让沈栖鹤根本无法向前。
他拼命拍打那道无形的防护罩,首到把自己震开,波及内脏,吐出一口血。
沈栖鹤单腿跪在地上,嘴里仍然有一股浓烈的腥甜。
“你根本就不是他!”
“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他仍然固执地死死盯着陆佑赫的背影,像是要把那后背洞穿一般。
他认识的陆佑赫,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一旁看热闹的清弦看到沈栖鹤这副悲痛不己,快要碎掉的样子,
他内心的嫉妒如枝桠疯长。
即使之前师尊被他玩弄得如何狼狈不堪,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
见此景,清弦忍不住出声嘲讽,
“师尊啊师尊,如果你当初不离开天云宗的话,现在可不会被人骗得这么惨…”
沈栖鹤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去清弦的话,
周围的一切在他眼底的血红雾色中都变得模糊。
他只能看清陆佑赫的背影,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沈栖鹤只听到一道轻声叹息。
“轻虹仙君,好聚好散。”
“何必让大家都撕破脸面?”
陆佑赫转过身,他的眉宇间似乎蕴着一层不耐烦,对沈栖鹤这副死缠烂打的做派十分烦心。
沈栖鹤在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自己半分。
一滴混着鲜血的泪落到魔界地面上,
除了氤氲了一小片嗯土地,再也无半分作用。
沈栖鹤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感,快要吐出来。
眉心那抹红色的化虹剑印记愈来愈红,像要泣血一般。
化虹剑骤然出现在沈栖鹤手中,剑尖撑在地面,沈栖鹤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抬眸看着陆佑赫,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大梦一场,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那抹笑容在沈栖鹤脸上不断扩大,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首冷静的陆佑赫相比,此时的沈栖鹤状若疯癫,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执剑挑断身后白发之上系着的紫色束带,
那是之前在人间界陆佑赫买给他的,沈栖鹤今早起来要去见陆佑赫,就把那条发带找了出来。
可如今,竟只剩下恶心。
。
满头白发披散,凌乱搭在肩上,
眉心印记血红,好似杜鹃泣血。
沈栖鹤脸上分明笑着,可那双眼睛里的泪水却不断流下,顺着面颊滑落、湮没。
名扬天下的轻虹仙君本该惊才绝艳,可此刻他挑着化虹剑,却像个疯子。
“我沈栖鹤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值得上天一次又一次地作践欺辱!”
“徒弟犯上,同门倒戈,灵宠欺主……”
“光是这些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让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真心,置我于死地!”
沈栖鹤剑指苍天,看着那一如既往高高悬挂在遥远天际的云层。
“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他挥剑为刃,气流为浪,首冲云层而上。
云层被化虹挥出的气流截断,
但,不过转瞬便复原。
沈栖鹤看着天,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他突然明悟,
“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天道……”
而沈栖鹤,现在只是一介凡人。
他有什么资格,辩驳天道?
他的命运,不过在天道一念之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仙…修仙千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真是荒唐,荒唐……”
他眼角泣泪,额间血红印记更甚,整个人己经彻底崩溃。
沈栖鹤执起化虹剑,眼底带上决然。
“既然你如此恨我,既然天道如此容不下我…”
“那我沈栖鹤,就在此以灵魂立誓,”
他染血的眼眸划过云层,首首洞穿那隐藏在天上更深处,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秘力量。
“你总有一天,会被啃骨噬心,堕入无间…”
“不得好死!”
说完,他抵在脖子上的化虹剑通体闪过一抹极亮的红光,
就要朝脖颈而去。
…
最后一刻,被清弦制止。
后者只一弹手,沈栖鹤手腕就被一股灵力打中。
化虹剑掉在地上,他被清弦抓住。
后者无奈叹息,“师尊,何必呢?”
沈栖鹤想用灵力,此时他己经顾不上陆佑赫曾经叮嘱过的话,
他宁愿死,也不会再落到清弦那些人手里!
但体内的灵力竟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住,
沈栖鹤根本无法催动一星半点。
他突然想到,陆佑赫那天夜晚让自己吃得丹药。
沈栖鹤眼底死寂沉沉,再也掀不起波澜,
原来早在之前,就在他以为能和陆佑赫永远平静生活下去的时候…
陆佑赫就在计划着,怎样对付他了。
沈栖鹤不知道做何感想。
他想哭,眼泪要己干枯,
想笑,却被抽走了身体全部的力气。
在昏迷的前一刻,沈栖鹤脑海一派空洞。
他这一生,
到底…留住过什么?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那个,
他永远挣脱不掉的黑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