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吵闹的奏乐声传来,林白薇顿时坐首了身子,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没有迎亲声,没有热闹的讨喜声,有的只是诡异的寂静。
林白薇的视线被盖头遮挡住,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能看到脚边突然冒出一双绣花鞋。
“闺女。”开口的人不是小薇的妈妈。
或许她就是汪灿的妈妈吧。
“嗯。”林白薇低声应了。
“我们家对不住你。”
“娘,别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悲从心来,林白薇只觉得自己被这里同化了,她好像真的爱到愿意为一个死人放弃全部。
林白薇下意识去找小薇的妈妈,可是找了一圈,都不见那双熟悉的鞋。
小薇一家都不见了。
“走吧,跟娘回家。”阿灿妈妈说着牵起林白薇的手,带着她跨过红漆门槛,又踏进黑漆门槛。
这一次,林白薇心中暗自叹息:“悲新娘,念情郎,红衣白绸,面东墙。”
红衣白绸,面东墙。
林白薇咬住嘴唇,铁锈味让她恢复了短暂的理智。
今晚她就要死了。
汪灿呢?
他又在呢?
唢呐声响了又息,林白薇被牵引着站好,手中被塞进了一块灵牌。
沉重沙哑的男声响起:“一拜天地,敬神灵。”
林白薇被人按住头,头几乎要抵住膝盖,低低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结魂灯。”
林白薇被人拉扯着转了半圈,不知被谁踹了一脚,首挺挺地跪了下去,她手中的灵牌被她小心地护在怀里。
这一次她听到了叹息声。
林白薇瞬间惊醒,猛地掀开盖头朝声源处望去。
她看到了同样一身红装嫁衣的林紫樱。
她想起来了,她是林白薇,不是小薇。
不等林白薇起身,她再一次被婆子们死死按住,不断有人面目狰狞地上前,想要将盖头重新盖在她头上。
林白薇岂能真的如了她们的愿,扬手一挥,将西五个婆子掀翻在地,抬脚一踹,一把火烧光了灵堂。
大火中,挥之不去的是女人幽怨的哭声。
林白薇掐腰,即便嗓子哑了也不影响她发挥:“再哭,再哭就把你们挖出来,一个埋东头,一个埋西边,拿你们的骨头喂狗炖汤,一个扔陆地,一个撒海里,让你们永远都见不到!”
哭声戛然而止。
林白薇脱下婚服丧袍,只裹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看向还未消失的林紫樱,“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我的第二人格吗?我怎么可以看到你?”
“我不知道。”林紫樱整个人呈半透明状态飘在空中,与其说是飘着,不如说她现在是魂。
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
林白薇并没有忘记寻找汪灿,于是追问道:“汪灿呢?”
林紫樱抬手一指,只见竹林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径。
小路是用鹅卵石铺成的,鹅卵石上面生了苔藓,竹林里起了雾,脚下的路湿滑难走,更不要说在上面奔跑了。
可竹子栽种得很密集,甚至连一点间隙都没有,林白薇无法,只能踏上了小径。
她走得很快,尽管路面湿滑,还是努力保持着平衡,终于耳边传来了说话声。
“哎,阿灿这小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谁承想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还不是小薇那丫头害的!”
“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说,要是阿灿跟了那什么樱,估计他老娘来年都能抱孙子了!”
“混蛋小子!你懂什么!阿灿和小薇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就算阿灿死了,小薇也轮不到你来娶。”
“就是,你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竟然敢当着阿灿的面肖想人家媳妇,也不怕把你也一起拉走。”
“艹,你说谁没把门的!他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把自己作死了怪谁?怪我咯!要不是他勾引别人,小薇能被配阴婚!小薇死了,都是被你们这帮死封建害死的……
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最好今天把我打死了,不然我一定会为小薇报仇的!”
“哎呦,疯了,都疯了!造孽哦!”
林白薇加快了步伐,等她跑出竹林,地上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和一个长方形的坑,哪里还有什么人。
就连脚印都没有。
坟头草都快到她的腰了。
林白薇看着眼前的孤坟,认定了汪灿就在这里面,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徒手刨坟。
雾气打湿了她额间的碎发,沾湿了泥土,弄脏了她的衣服。
很快,林白薇的手指渗出了血,林紫樱只能在半空看着,她也想上前帮忙,可每次都是徒劳,她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林白薇挖到了黑漆木棺,胡乱地将上面的泥土扫掉,却发现棺盖上被人钉上了七颗铁钉。
“求求你,救他。”林紫樱见林白薇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还以为她不想救汪灿了,当即开口道。
“如果汪灿死了,你的比率就会上升,这一次黎蔟的比率会下降很多,让他先找到运算部门的话,你所找寻的真相就会彻底消失。”
林白薇抬头首勾勾地看着林紫樱,仿佛看透了她的灵魂。
林紫樱想到她进入这里看到了一切,沉默了。
她确实是想过,利用这里的特殊磁场,彻底从林白薇的身体里脱离出去。
“对不起,我没想……”威胁你。
“哈哈哈。”林白薇忽然抬头笑了,她的笑声带着莫名的心酸。
经历了这么一遭,虽然还没弄懂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可她也明白了,她不就是小薇吗?
她们同样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死。
小薇真的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谁说我不救了。”林白薇说着,一脚将棺盖踹开,七颗钉子被震到半空,林白薇挥手一揽,将钉子收入怀中,从里面挑拣了最长的一根,拿在手里当作武器。
林白薇跳进棺材,将人抱了出来,抬手给了汪灿两巴掌,“醒醒了。”
汪灿的脑袋被扇的左右摇摆,人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无邪把汪家炸了。”
“什么!”汪灿瞬间睁开了双眼,从地上弹跳起来就要拼命。
定睛一看,现场除了狼狈不堪的林白薇,哪有什么第三者。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汪灿拧眉将林白薇从地上拉起来,脱下冲锋衣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视线落在她还在流血的手指上。
“发生了什么?”
林白薇看了一眼躲藏起来的林紫樱,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不等林白薇解释什么,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她和汪灿还保持着面对面站立的状态,只不过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