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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绿洲诡

我踩着流沙跃上胡杨枯枝时,绿洲的水雾里浮着血腥气。那缕炊烟在百丈外扭曲成青蛇形状,孩童清唱的塞北谣忽远忽近,调子竟与二十年前陆明漪哄我入睡时错了两拍。

"当家的,水里有东西。"

驼队幸存的老马夫突然拽住缰绳,他独臂指向的月牙泉中,三百尾银鱼正首尾相连拼出北斗阵。最中央的鱼腹突然炸开,迸出的不是内脏,是半枚锈透的虎符——符纹间隙卡着的银叶子,正是当年射向镇龙钉的第七枚。

泉眼突然沸腾。我挥刀劈开三丈水幕,水珠凝成冰刃的刹那,十二具缠着水藻的青铜尸破水而出。它们关节转动的嘎吱声异常耳熟,竟是师父密室中机关人偶的响动。最前头的尸傀突然扯开胸甲,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鼎——鼎耳拴着的银锁刻着"癸亥年霜降",正是翠娘下葬的时辰。

刀锋撞上青铜鼎的瞬间,孩童的歌声陡然尖锐。我旋身斩断两具尸傀的头颅,颅腔里滚出的赤眼蜈蚣背甲上,赫然烙着血衣楼的印记。老马夫突然惨叫,他捂着渗血的耳孔踉跄后退——七窍里钻出的茉莉根须,正与绿洲中的胡杨根系同频颤动。

"出来!"

陌刀劈开第五具尸傀时,月牙泉底突然升起冰棺。棺中女子穿着我的旧袍,右手缺了三指,腕间银锁却换成了陆家的青铜铃。当刀尖挑开棺盖时,三百尾银鱼突然自爆,毒血在空中凝成陆天擎的虚影:"燕家小儿,这具替身可还精致?"

右眼窟窿突然刺痛。我扯下染血的束发带缠住刀柄,在飞溅的毒血中窥见真相——绿洲每棵胡杨的树心都嵌着燕家男丁的头骨,年轮间隙渗出混着茉莉香的金液。最粗壮的树干突然裂开,树洞里摆着的青铜匣内,三百根缠着金丝的指骨正拼成《葬龙经》残篇。

"师兄的刀比七年前慢了三分。"

戴着青铜傩面的侏儒从树影里走出,他手中抛接的人头骨正是血衣楼三长老的遗骸。骨片相撞的脆响中,十二只赤眼秃鹫突然俯冲,利爪间抓着的淬毒铜丸遇风即燃,在空中烧出"未时三刻"的血字。

刀气劈碎三颗铜丸时,绿洲突然塌陷成流沙漩涡。我抓着枯藤荡向沙丘,望见蛰伏的地龙脊背上插着各派掌门的本命法器。最中央那柄断剑突然共鸣,剑柄红绫上绣着的"贪狼"二字渗出血珠——正是五师弟当年在论剑台败给我的佩剑!

"燕破军!"

沙暴中冲出的黑影踏着龙鳞袭来,他手中陌刀与我的成对,刀镡处嵌着的玛瑙突然炸裂。迸出的毒雾里浮出十二年前的幻象:潼关驿血案当夜,师父的剑锋不是刺向襁褓,而是挑断了陆明漪往我命门穴种根的傀儡丝。

右臂旧伤突然暴裂。我撕开衣袖,发现当年西师弟用化骨掌救我时留下的疤痕正在晶化。毒雾凝成的陆明漪虚影突然贴面耳语:"师兄可知,你每动用真气,锁魂咒便蚀心一寸?"

陌刀脱手坠入流沙。我徒手扯断三根缠上脚踝的胡杨根须,带出的金血在沙地上烫出卦象。当坎位的裂痕延伸到绿洲中央时,整片月牙泉突然干涸,泉底露出的青铜碑上,新刻的"孤剑冢"三字正泛着血光。

碑文裂开的缝隙里突然钻出赤链蛇群。我踩着蛇首跃上碑顶,望见三百里外的荒漠升起十二道新的狼烟。烟柱扭曲成师父的笔迹:"山河踏尽处,方见真龙颜"。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符纹间渗出的金液凝成短剑,狠狠刺入碑身"冢"字的心头。

绿洲在轰鸣中崩塌。我抓着青铜链坠向地脉时,望见蛰伏的龙脉根本不是山形,而是千具缠着金丝的尸骸拼成的剑冢。最中央那柄巨剑的吞口处,陆明漪的残魂正从血茉莉中浮出:"师兄...你终于走到这步了..."

剑鸣声响彻大漠时,我捏碎最后一粒带血的银锁。锁芯处新生的野茉莉突然绽放,将整座剑冢照得雪亮。那些挣扎的尸骸在强光中化作金沙,沙粒间浮出的《孤剑诀》终章,字迹竟是用我和陆明漪混着的血写的:

"刃卷黄沙葬风流

魂归青山又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