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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狼烟烬

我踹开棺材铺的门板时,积雪混着木屑灌进衣领。柜台后擦棺材的老头头也不抬,手中砂纸打磨的正是具孩童尺寸的柏木棺。棺盖上刻着北斗七星,天权位嵌着枚铜钱——与我怀中那半块玉珏严丝合缝。

"客官订的棺,要几寸钉?"老头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刮骨。他腰间别着把刨刀,刃口泛着诡异的青芒,是淬过漠北狼毒的痕迹。

肩上的冒牌货突然抽搐,她腕间银铃炸开,碎片割断我束发带。白发散落的刹那,二十西个黑甲武士己堵死街口,他们肩头的猎隼眼珠赤红,显然喂了药。

"七寸钉,钉眼要透光。"我将玉珏拍在棺盖上,裂纹中渗出的金丝正与铜钱咬合。老头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暴射,刨刀劈开柏木棺,露出底下暗格——码着整整齐齐的鬼磷囊,每个囊口都系着风雨楼的红绳。

街外传来机括轻响,我抓起冒牌货滚进棺材。十二支弩箭钉入棺板的闷响中,暗格突然翻转,我们坠入冰窖。寒气刺得伤口发麻,冰墙上映出百具悬尸,每具右手虎口都烙着逆鳞鹰头印。

"燕大侠果然命硬。"冒牌货忽然睁眼,她撕开伪装露出真容——竟是漕帮二当家的姘头春十三娘。三年前我亲手将她沉江,此刻她脖颈处翻卷的伤口还渗着黑血,"楼主让我捎句话,青崖山的雪化时..."

冰棱刺穿她咽喉,后半句诅咒冻在冰里。暗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座冰窖开始倾斜。悬尸如钟摆晃动,撞碎的冰碴中浮出张塞外舆图,朱砂标注处正在喷涌狼烟。

攀着铁索跃上地面时,棺材铺己成火海。老头在烈焰中狂笑,手中刨刀正将黑甲武士开膛破肚。他掀开人皮面具,露出半张被火舔过的脸——正是白河镇侥幸逃生的账房先生。

"燕爷看好了!"他掷来染血的账簿,纸页间抖落几片桃花瓣,"陆家运的不是镖银,是..."一支穿云箭洞穿他眉心,余势未消地钉入我左肩。箭羽上绑着的血书被火舌舔开,露出"诛燕"二字。

三十里铺的狼烟突然转向,在苍穹绘出鹰隼图案。我劈开箭杆冲入马厩,厩中唯一活着的瘦马突然人立而起——它腹中藏着具机关弩,弩机卡槽的尺寸与鱼符完全契合。

填装鬼磷囊的瞬间,整座马厩地砖塌陷。我坠入地下河道,湍流中浮沉着数百个贴封条的陶罐。剑气挑破最近陶罐,涌出的不是官盐,是冻成冰坨的漠北火油。水流突然加速,前方闸口处卡着具浮尸,他手中紧握的令旗上,沧州陆家的鹰徽被血污浸成了鬼面。

浮尸腰间的铜牌突然蜂鸣,河底亮起密密麻麻的绿芒——是水鬼眼中嵌的夜明珠。他们手持分水刺结阵的架势,与当年皇陵暗卫如出一辙。我震碎冰层吸入寒气,玄冰诀冻住整段河道。剑锋劈开冰雕时,望见闸门机关处锈死的齿轮,纹路竟与青崖山剑冢的徽记分毫不差。

鱼符插入机关的刹那,地下河改道。我被激流冲进溶洞,撞上口青铜悬棺。棺身饕餮纹正吞噬着水面磷光,棺盖被九条铁链锁在钟乳石上。最粗那条锁链末端,拴着个戴镣铐的少女——她抬头时眼底映出桃花,腕间银锁刻着"陆月容"三字。

"燕大哥..."她嗓音沙哑如老妪,"镖银里藏着漠北的龙..."突然暴起的铁链绞碎后半句话。我斩断三条锁链时,溶洞顶端坠下巨石,砸碎的钟乳石里露出半截陌刀——是二师兄的兵器,刀柄缠着的红绫浸满血垢。

少女突然暴起,镣铐化作流星锤砸来。我侧身避让时,她指尖银针刺入棺缝。青铜棺轰然开启,涌出的不是尸臭,是浓稠如蜜的龙血胶。胶体中浮沉着枚青铜虎符,符身裂纹里渗出金丝,正与我怀中玉珏共鸣。

"楼主说,你定会来取这虎符。"少女撕开脸皮,露出风雨楼杀手的面具,"毕竟这是你二师兄的买命钱。"她足尖点过龙血胶,软剑抖出七朵毒花。我格开剑锋时,陌刀突然震颤,刀柄炸开的机关里射出枚透骨钉——正是三年前我赠予二师兄的保命符。

溶洞开始崩塌,我拽着虎符跃入暗流。少女的尖笑追着水流:"漠北十万铁骑己破关,燕大侠的剑可斩得尽..."巨石截断余音,我在湍流中呛出血沫,手中虎符突然发烫,烫出的纹路竟是塞外布防图。

浮出水面时,眼前是嘉陵关残破的城墙。关外狼烟遮天蔽日,三百匹战马拖着青铜炮逼近。炮身上铸着的不是番号,是沧州陆家的鹰头徽。我抠紧虎符的棱角,忽然读懂陆月容未说完的话——漠北龙骑要的从来不是疆土,是燕冢里那具能号令阴兵的王棺。

风雪中传来驼铃声,老艄公的乌篷船竟出现在城头。他竹篙点过箭垛,震落积雪露出藏着的霹雳雷。船头青纱灯映亮他背后少女的面容,真正的陆月容正用火折子炙烤舆图,图中朱砂标注的正是我此刻站立的位置。

"燕大哥,接箭!"她挽弓如满月,箭簇裹着鬼磷划破长空。我踩着坠落的箭雨跃上城楼,虎符插入烽火台的瞬间,整座嘉陵关地动山摇。藏在地脉中的三百口柏木棺破土而出,棺中跃起的不是僵尸,是当年随我战死的江湖儿郎。

他们的兵器锈迹斑斑,眼底却燃着塞外的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