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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断江潮

我踩着祭江神的鼓点跃上旗杆时,江风正把腥咸的水雾拍在脸上。漕帮总舵的祭台上摆着九口黑棺,棺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黄绸,绸上绣的北斗七星缺了天权位——与三年前沉在寒江的赈灾船图案一模一样。

"开闸!"

祭师挥舞人骨杖的瞬间,十二道铁索拽着黑棺沉入江底。我震断腰间酒葫芦,烈酒凝成冰锥射向绞盘,却撞上暗处飞来的金钱镖——镖尾系着栖霞寺的平安符,正是阿沅半月前求的那枚。

"燕大哥别来无恙。"

戴帷帽的女子从幡旗后转出,青碧裙摆扫过祭台时,满地符纸无风自燃。她掀开面纱的刹那,我剑锋偏了半寸——这张脸与翠娘有七分相似,但眼角多出的泪痣,分明是陆家旁支女儿的特征。

黑棺入水的闷响中,江面突然浮起百具尸体。他们脚踝拴着青铜铃,腕间银锁的纹路正与我怀中那半块玉珏咬合。最年轻的尸体怀里揣着本潮汐册,册页间夹着片桃花瓣——青崖山的桃树,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

"漕帮的买卖,可不止贩盐。"女子足尖点过浮尸,绣鞋上的金雀啄向我咽喉,"比如把镇龙钉藏在鱼腹..."

她袖中滑出的分水刺擦过我耳际,挑断了束发带。白发散开的瞬间,我瞥见刺身刻着的塞外符文——与二师兄陌刀上的诅咒同源。

祭台突然倾斜,九根缠尸索从江底暴起。我斩断第三根铁索时,怀中的金瓜子突然发烫,江心漩涡里缓缓升起青铜鼎,鼎身饕餮纹正吞噬着黑棺溢出的血气。鼎耳拴着的铁链另一端,竟连着我的剑鞘。

"燕郎可知,你才是最好的祭品?"女子笑声混着潮声刺耳,她撕开裙摆露出满腿的镇龙钉,"从你踏入渡口那刻,这局就成了。"

她双掌拍向鼎身的刹那,我嗅到了师父炼丹房的味道——是龙血胶混着朱砂的腥甜。

玄冰剑气冻住第七根缠尸索时,江底突然传来龙吟。漩涡中伸出只覆满青苔的巨爪,指甲缝里卡着半枚青铜钱——边缘小字正是"山河为鞘"。我踩着浮尸跃上鼎沿,剑锋刺入鼎眼时,鼎内喷出的不是火焰,是冻了三百年的塞外风雪。

风雪迷眼间,祭台化为青崖山的断崖。师父的身影在冰雾中挥剑,剑路竟是我自创的破军式。他脚边躺着具少年尸体,腕间银锁刻着"庚午年腊月廿三"——我的生辰,却长着燕归的脸。

"好徒儿,这招可看真切了?"师父的剑尖挑起少年心脏,那脏器表面浮出漕帮总舵的舆图。我挥剑斩碎幻象时,真正的危机来自脚下——青铜鼎正在融化,鼎汁凝成无数小蛇缠住剑身。

女子趁机抛出渔网,网眼缀满栖霞寺的铜铃。铃声与尸体的青铜铃共振,震得我虎口开裂。腥甜的血顺着剑柄流下,竟让玄冰诀的寒气暴涨三倍。冻住整张渔网的瞬间,江面突然跃出个熟悉的身影。

"接着!"

老艄公的竹篙破空而来,篙身绑着的火药筒炸碎了五口黑棺。刘老三在对面船头抛来烧红的铁钳,炭火点燃了漂浮的尸油。火光照亮江底时,我望见条沉睡的青铜龙——龙角挂着少镖头女儿的银锁,逆鳞处插着二师兄的陌刀。

女子尖叫着扑向火龙,她周身镇龙钉被烈焰烧得通红。我劈开最后两口黑棺,里面滚出的不是尸体,是三百颗冻着人脸的冰珠——每张脸都戴着风雨楼的面罩,最年轻的那个右眼窝里开着茉莉。

"阿沅..."我捏碎冰珠的刹那,江心突然塌陷。青铜龙睁开左眼,瞳孔里映着栖霞寺的塔尖。龙须扫过之处,漕帮总舵的楼船如纸扎般碎裂,甲板下露出成箱的官银——底部烙着沧州陆家的徽记,却沾着皇陵特有的朱砂。

老艄公的乌篷船在漩涡边缘打转,他竹篙点水的身法忽然变得熟悉——正是青崖山失传的踏雪步。女娃从舱底钻出,她腕间银铃少的那颗,正嵌在青铜龙的第七片逆鳞上。

"大哥哥,桃花要开了!"她抛来的香囊里塞着带血的花瓣。我接住的瞬间,龙吟化为钟鸣——是栖霞寺的晨钟,混着塞外客栈驼铃的余韵。

剑气斩断最后一根缠尸索时,朝阳刺破了江雾。漕帮总舵的残骸上漂满账册碎片,墨迹未干的"燕冢"二字正在融化。女子焦黑的尸体旁落着把钥匙,齿痕与刘老三炭筐暗格的锁孔完全契合。

我踩着浮木靠岸时,怀中的金瓜子裂成两半。露出的小纸条上,阿沅的字迹被血浸透:"青崖桃花下,埋着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