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衍觉得,说不定他和姜昭,有着天注定的缘分。
虽然这样想很傻。
要在以前,他肯定会对这种封建迷信的想法嗤之以鼻。
但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恰好分到一个班?
要不是这样,姜昭怎么会恰好那天就迟到了,只能坐在他旁边?
要不是这样,安排同桌的时候,怎么会一首没人找她?
他怀着不能诉诸他人的想法,和姜昭成为了同桌。
姜昭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有很多的缺点。
她胆小到怯懦,他们两个同桌一个月,对话还停留在“你好”“早上好”“再见”之类的,若他不主动开口,姜昭就不会跟他说话。
她言行其实有点粗鲁,有时候做题做的气急,会小声骂上两句脏话,也不知道是骂题还是骂她自己。
她脆弱又要面子,考试考了全班倒数第一,会笑着强装无所谓,还会恭喜他拿下第一,然后自己一个人跑来开家长会,再一个人跑到空教室哭。
不过这次,洛衍没选择等她哭完,他走了进去,主动开口,问她国庆节要不要来学校一起学习。
“我可以教你。”
姜昭有点傻的点头。
洛衍怀着悸动的心回到家里,将自己以前没做完的高一数学题都找了出来,一页页往后翻看。
第二天,他带给姜昭。
姜昭眼睛又红了,问他:“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说:“我们是同桌。”
沉默片刻,洛衍又道:“我觉得你很聪明,只要克服畏难的心理,再找找诀窍,肯定可以考好的。”
姜昭是个很好的人,她有很多的优点。
她勇敢到鲁莽,有天早上上学时间,校门口正是人多的时候,有个暴露狂对着往来的学生们脱下了裤子,众人吓得尖叫,姜昭却抡着书砸了上去。
她心底很善良,明明以前她们班同学对她冷漠以待,但听到她以前的同学因为早恋被对方造黄谣时,她还是选择了站出来喝止。
她固执又坚韧,给她一点儿信任,一点儿阳光,她就能迸发出勃勃生机,像是能开出最美的玫瑰来。
他对姜昭的了解,构不成万分之一的她,却是一览无余的他自己。
姜昭很聪明,不然也不能考到本部的重点班。
只是没有人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着方法,只会闷头刷题。听着班里同学说英语看语感,还以为自己智商不足,也不知道班里同学大部分提前学过高中的知识,所以被入学考试打击的体无完肤。
很多时候他给姜昭讲题,只需要说两三句,她自己就能明白,再举一反三。
她英语课本背的滚瓜烂熟的时候,他们关系也渐渐好。
首到有一天,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学校找她。
男人喊着昭昭,似乎是姜昭的父亲。
但姜昭对他很是抗拒。
那天,姜昭与他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底却透着落寞。
她说她的父亲从她很小时候就把她扔给了奶奶照看,说她奶奶去世的时候只有邻居抱着她接受医生的宣判,说她父亲全然没问过她就将她送到了明远。
在明远的事情,洛衍都知道了。
她在明远度过了糟糕的初中。
出乎意料的是,他以为姜昭会说她讨厌她父亲。
但她语气平静,说她讨厌她自己。
她知道姜伟如果还在潼安县,她们家一辈子也付不起奶奶的手术费,知道姜伟工作很辛苦很忙,才没有时间关心她,也知道姜伟将她送到明远,是因为明远很好。
是她不好,才会怪到姜伟身上。
“怎么会。”他摸了摸女生的头发,语气温柔:“我觉得你很好,有很多优点。”
姜昭捂着脑袋:“爬树爬的快算优点吗?”
他笃定道:“算啊。”
姜昭笑的开心,过了会,又说:“不过我同桌很厉害。”
她侧过脸看他,眼睛亮晶晶:“以后我可以跟别人说,我高中同桌可是中考高考的状元,哇,别人一听肯定觉得我也很厉害。”
洛衍也笑了:“还早呢。”
“肯定是啦。”
他说:“好。”
过年时候,姜昭给他发了消息,说她主动和她爸爸聊了很多,说她们一起去给她妈妈和爷爷奶奶上了坟,说她爸爸也许很爱她。
彼时,洛衍正和他的父母一起,在别人家做客,许昕说那家的孩子也想参加竞赛,让他们好好聊一下。
洛衍厌烦于这样无聊的表演,但每次依旧会妥协参与。
对面发来一句:同桌,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谢他呢?
他根本做不到像姜昭那样。
他会更冷血——全然接受对方的好处,搁置问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虚掩是非、自欺欺人。
就像他现在一样。
洛衍开口:“我不打算走竞赛了。”
众人一愣。
许昕笑得尴尬:“孩子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洛衍道:“我先回去了。”
寒假回来后,他们两个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长。
后面的考试,姜昭的成绩突飞猛进。
期中考试的时候,数学题出的全是高一课本的知识,那次姜昭数学考了满分,总成绩飞跃到了年级前一百。
姜昭拿着成绩单,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蹦出来一句:“我靠,了不得了,我要上清北了?”
洛衍被她逗笑:“再这样下去,要考状元了。”
“不行不行,状元还是交给我同桌吧。”
姜昭语气骄傲,像是他考第一她也与有荣焉。
她凑过来:“同桌,你将来打算学什么专业?”
一瞬间,洛衍觉得,好像他说了什么,她也会说出相同的答案。
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姜昭把他看的太好了。
但如果姜昭了解他,就会发他不过是一个冷漠、虚伪、懦弱的人,偏还要将自己包装的完美。
他不敢袒露这样的自己。
洛衍看着女生桌子上满分的数学卷子,开口:“学数学吧?”
“害怕害怕。”女生拍拍胸口,末了朝他笑了:“哎,那我也学数学好了,说不定以后我就超过你了。”
女生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他的内心荒芜,风将一颗种子吹落,贫瘠的土地自此绽放了一朵玫瑰。
他何其有幸,目睹了一朵花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