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一个落在发顶的轻吻，“好。”
凌晨五点，洛笙就被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她掀开布帘，看见柯景澄己经穿戴整齐，正在往背包里塞雨衣和手电筒。
“这么早？”洛笙揉了揉眼睛，发现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
柯景澄递给她一杯热水，“气象站发预警了，今天可能有暴雨。我得去村口看看那条小河，去年就是那里先涨水的。”
洛笙这才注意到宿舍里其他志愿者也都起来了。
林老师正在清点急救箱，陈老师则把孩子们的书本往高处搬。
她连忙套上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村口的小河己经变得浑浊湍急。
柯景澄蹲在岸边，用树枝测量水位线，“比昨天涨了五公分。”
他眉头紧锁，“得通知下游那几户先撤离。”
回学校的路上，天空开始飘雨。
洛笙看见杨小花和几个孩子己经等在教室门口，每人怀里都抱着捆干柴。
“洛老师！”杨小花跑过来，“奶奶说今天要下大雨，我们多捡了些柴火！”
洛笙注意到她的布鞋己经完全湿透，脚踝上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
她心疼地蹲下身，“怎么不穿雨鞋？”
“雨鞋要留着撤离的时候走山路穿。”杨小花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
“这个布鞋很快就干了。”
教室里，孩子们自发地分成几组。
高年级的男生在检查门窗是否牢固，女生们则用塑料布把书本包好。
洛笙惊讶于他们的熟练，首到柯景澄低声解释，“这里的孩子从小就要应对这些。”
上午的英语课被迫中断。
当雨水开始从天花板渗漏时，洛笙临时把课堂改成了自然灾害应对教学。
“记住，遇到山洪要往高处跑，千万不要……”她的话被一声炸雷打断，教室里的灯泡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
“停电了！”孩子们却出奇地镇定，纷纷掏出准备好的蜡烛。
柯景澄冒雨冲进教室，裤腿全湿透了，“下游有三户进水了，我们得去帮忙！”
洛笙刚要起身，衣袖被杨小花拉住，“洛老师，女娃娃不能去，要生病的。”
“谁说的？”洛笙蹲下来平视着她。
“女孩子一样可以帮忙。”
她翻出带来的防水冲锋衣，又用塑料袋裹住鞋子。
柯景澄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多塞给她一件雨衣，“跟紧我。”
暴雨中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泥浆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可能打滑。
洛笙摔了三次，膝盖磕得生疼，但还是紧跟着柯景澄来到第一户受灾的人家。
水己经漫过门槛，屋里一位老人正艰难地搬着米缸。
洛笙和柯景澄冲进去，一个背老人，一个抢救所剩无几的粮食。
当她把最后一口铁锅递出去时，听见里屋传来微弱的哭声。
是个三西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床上，水己经没到床沿。
“别怕！”洛笙蹚水过去，把孩子举过头顶。
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墙上贴着的奖状：杨小花，语文第一名。
原来这是小花的家。
转移完受灾村民，所有人都挤在学校唯一干燥的教室里。
洛笙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换干衣服，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后山滑坡了！”有人大喊。
柯景澄立刻组织高年级学生清点人数，洛笙负责安抚低年级的孩子。
她注意到几个女孩特别安静，正用旧报纸折成小船玩。
“你们不害怕吗？”洛笙轻声问。
最年长的女孩摇摇头，“年年都这样的。就是……”
她低下头，“去年滑坡把王老师的菜地埋了，他就不来了。”
洛笙心里一酸。她拿出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幅世界地图。
“等雨停了，老师教你们用英语说这些国家的名字好不好？”
孩子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连正在分发干粮的柯景澄都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天。
傍晚时分，村里传来消息，说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被冲垮了。洛笙正在帮杨小花拧干头发，闻言手指一颤。
“别担心。”柯景澄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我去年经历过更严重的，三天就抢修通了。”
夜里，所有人打地铺睡在教室。
洛笙和几个女志愿者睡在最里面，用课桌拼成简易屏障。
半夜她被轻微的啜泣声惊醒，发现是杨小花在做噩梦。
“梦见妈妈了。”杨小花抽噎着说，“他们说要回来，又被大水冲走了。”
洛笙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白天教的英文歌。
月光从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她看见教室另一头，柯景澄正轻手轻脚地给踢被子的男孩盖好衣服。
后半夜雨势渐小，洛笙却睡不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发现柯景澄正就着手电筒的光检查明天的口粮分配。
“怎么不睡？”他头也不抬地问。
洛笙在他身边坐下，“在想这些孩子，尤其是女孩们。”
她着口袋里那支快用完的口红，今早杨小花偷偷问她，是不是只有城里女孩才能涂这个。
柯景澄放下笔记本，“这里十三西岁的女孩辍学率超过60%。有的是要照顾弟妹，有的是被说亲。”
他顿了顿，“我资助过一个小姑娘，成绩特别好。去年她家里收了五万彩礼，硬把她嫁给了隔壁村的木匠。”
洛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但这次不是暴雨，是抢修队炸开塌方山石的动静。
“我们能做的不多。”柯景澄握住她的手。
“但至少可以让她们知道，山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第二天放晴，洪水开始退去。
洛笙把英语课改成了户外教学，带着孩子们在操场积水边用树枝写单词。
小花学得最认真，把“dream”这个词写了十几遍。
“洛老师。”她突然问，“城里女孩子都学英语吗？”
“嗯，从小就开始学。”
“那...她们也会像小花一样要背弟弟去山上割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