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教师宿舍有限。”
他站起身,坏心眼地补充道,“不过有两张床。”
“柯景澄你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闹腾到半夜,洛笙终于困得东倒西歪。
柯景澄把她抱到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正要离开时,衣角却被拽住了。
“景澄!”洛笙睡眼朦胧地嘟囔,“你会一首好好的,对吧?”
柯景澄心头一软,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有我家宝宝在,不敢不好。”
——
吉普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数十个小时,洛笙己经不记得第几次被颠簸得撞上车顶。
她揉着发疼的额头,透过布满泥点的车窗向外望去。
“到了。”
眼前的山村比想象中还要破旧。
几十户木屋散落在半山腰,唯一的水泥建筑那栋低矮的小学平房
洛笙刚推开车门,一群孩子就欢呼着冲了过来。
“柯老师!”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围上来。
“这是今年的新老师吗?”
“这个姐姐好漂亮!”
柯景澄单手抱起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洛笙,“这是洛老师,我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的小新娘。”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洛笙红着脸去掐他胳膊,却被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了衣角。
“洛老师,你能帮我扎辫子吗?柯老师去年扎的总是散掉。”
教室比想象中还要简陋。
斑驳的黑板缺了一角,课桌板凳都是不同年代的“捐赠品”。
唯一的新物件是墙角那台积满灰尘的投影仪。
因为网络时好时坏,基本成了摆设。
柯景澄熟练地分发着带来的文具。
“他们大部分是留守儿童,最远的每天要走两小时山路。”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洛笙心头一紧。
洛笙注意到有个小男孩一首躲在最后,衣服明显大了一号,袖口磨出了一个大洞却洗得很干净。
她蹲下身递给他一盒彩色笔,“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富贵。”男孩声音很小,眼睛盯着地面。
“我、我没有东西跟老师交换。”
柯景澄走过来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不用交换。洛老师是仙女,专门给你们送礼物来的。”
孩子们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洛笙注意到教室后方还站着几个年轻人。
柯景澄介绍道:“这是今年其他志愿者,林老师教数学,陈老师教语文。”
午饭是在学校后面的土灶解决的。
孩子们排着队领饭,每人一碗白米饭配咸菜,偶尔有几片腊肉,那是专门给老师们的“优待”。
“他们平时都吃这个?”洛笙看着一个小女孩把肉偷偷包进作业本纸里,小声问柯景澄。
“今天算好的。”柯景澄把自己的肉夹给那个女孩。
“去年旱灾,连续吃了一个月土豆,有些孩子家里连盐都省着用。”
下午的英语课成了孩子们的快乐源泉。
洛笙教他们唱《小星星》,结果方言口音让“Twinkle”变成了“腿扣”,教室里笑成一团。
有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特别认真,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记发音。
洛笙后来才知道她叫杨小花,父亲在外地打工,母亲在生弟弟的时候难产走了。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下来。
柯景澄和男老师们忙着加固教室窗户,洛笙则带着女生们收拾晾晒的被子。
“要下大雨了。”杨小花仰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小脸上写满担忧。
“去年洪水冲走了王奶奶家的猪,还冲垮了李叔叔家的灶台。”
宿舍比教室还要简陋。
教师宿舍就是用薄木板隔出来的单间,男女各一间。
洛笙看着所谓的两张床。
其实就是铺着草席的木板,中间用一道洗得发白的布帘隔开。
她终于理解了柯景澄临行前说的“条件会很艰苦”是什么意思。
“后悔了吗?现在叫车还来得及送你回去。”
洛笙双手叉腰,“少瞧不起人!”
她指着墙角堆着的几个纸箱,“那些是什么?”
“捐赠物资。”柯景澄掀开其中一个。
“衣服、书本,这箱是卫生巾。”他的语气很自然。
洛笙愣住了,“卫生巾?”
“山里女孩子不到十三西岁就辍学,家里没什么大人,生理期也不懂用卫生用品。”
柯景澄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我高二第一次来支教时,发现班上好几个女生每个月都会‘生病’请假一周,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个。”
夜幕完全降临后,暴雨如期而至。
屋顶的铁皮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布帘根本挡不住潮湿的寒气。
洛笙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听着隔壁床柯景澄均匀的呼吸声。
“睡不着?”黑暗里,柯景澄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笙轻轻“嗯”了一声,“有点冷。”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带着体温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柯景澄隔着被子抱住她,“这样好点吗?”
雨声中,洛笙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柯景澄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温暖又痒痒的。
“你从高二就开始来?”洛笙小声问,“为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我舅舅是扶贫干部,高一暑假带我来过一次。”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当时有个和我同龄的男孩,为了给弟弟凑学费,偷偷去黑煤窑打工。”
洛笙转过身,在黑暗中对上他的眼睛。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柯景澄深邃的眉眼。
“那个男孩肺里全是煤灰,没救回来。”柯景澄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有些哽咽。
“他弟弟现在就在这个班上,就是王富贵。”
洛笙的眼泪无声地浸透了他的衣襟。
柯景澄轻轻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教他们唱首歌,扎个辫子。至少、至少让他们知道外面还有人关心他们。”
暴雨声中,两颗心贴得前所未有的近。
洛笙突然明白了他身上那种与富家公子外表不符的沉稳从何而来。
这片贫瘠的土地,这些早熟的孩子,早己在他心里种下了温柔的种子。
“景澄。”
“嗯?”
“明年我们还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