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
他穿着一身黑色学士服,显得他的肤色更加洁白。恬小雅站在他身旁,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像照顾孩子一样。
"小雅,"他侧过头,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我们来一次旅游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哪。"
恬小雅瞪大眼睛:"什么?"
"不去参加毕业聚餐了。"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我买了今晚去杭州的火车票,你不是一首想去看西湖吗?"
她盯着那张车票,喉咙发紧:"可是你的身体——"
"医生说,最多还有五年。"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不想在医院里等死。"
恬小雅的心脏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我们走。"
火车站人潮汹涌,嘈杂的声音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林轩站在自动贩售机前,用手轻轻敲着玻璃,他在犹豫要买汽水还是矿泉水。恬小雅站在不远处,低头翻看着手机上的车次信息,时不时抬头确认他的位置。
"K759次列车即将检票,请乘客前往3号检票口……"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恬小雅抬头,却发现林轩的身影己经不在原地。
她的后背一凉,立刻拨开人群冲过去,可是自动贩售机旁只剩下半瓶拧开的橘子汽水。
一滴滴泪珠不知不觉的从恬小雅眼中流出。
"林轩?"她喊了一声,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医用腕表上的定位信号时断时续,她疯狂地在人群中穿梭,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想起林轩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她猛地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那本《飞鸟集》
恬小雅攥着书,冲出车站,拦下一辆出租车。
"医学院,解剖楼后门!"她的声音几乎在发抖。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多问,踩下油门。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记得大三那年,林轩在解剖课后偷偷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解剖楼后门的那棵樱花树下。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逆光里,笑着问她:"小雅医生,要不要和我约会?"
车子停在医学院门口,她付了钱,几乎是跑着冲向解剖楼。后门的樱花树还在,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林轩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挂着笑:"你来了。"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记得。"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看来我的小雅医生记性很好。"
她眼眶发热,狠狠捶了他一下:"你要是再敢乱跑,我就把你绑在病床上!"
他低低地笑了,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们最终还是赶上了去杭州的火车。
车厢里,林轩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轻声说:"我一首想带你看西湖的日落。"
恬小雅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现在看到了吗?"
"还没到呢。"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日落一样美。"
她鼻子一酸,别过脸去:"少说这种肉麻的话。"
他低笑,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窗外的天空渐渐染上橘红色,像是被谁打翻了一盒颜料。
恬小雅看着他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发誓:
"林轩,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五万次日落。"
杭州的雨来得突然。
恬小雅刚把行李放进民宿,窗外就响起闷雷。
“怎么下雨了,不过没事,希望我们这次旅游可以很顺利。”
林轩靠在窗边,脸色苍白得发青。他伸手接住窗檐滴落的雨水,突然说:"这里的雨和家乡不一样。"
"嗯?"恬小雅正往保温杯里倒药。
"家乡的雨有铁锈味。"他咳嗽两声,"婆婆总说,那是工厂区特有的味道。"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林轩看了眼来电显示,嘴角扬起:"肯定是婆婆催我们。"
林轩拿起手机:“咱们要不要给婆婆带些这的土特产……”
话音戛然而止。
恬小雅看见他手指开始发抖,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听见听筒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是林轩吗?你婆婆走了......"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
灵堂里香烛的味道让林轩咳得更厉害。
他跪在婆婆遗像前,“婆婆啊!你不能丢下我啊!”
恬小雅站在他身后,看见他肩膀在轻微颤抖。
"都怪我。"回程的公交车上,林轩突然开口,"去年婆婆咳嗽,我说是小感冒......"
恬小雅握住他冰凉的手。
林轩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如果我没生病,就能早点带她检查......"
他的声音像刀子划在恬小雅心上。她想起医生的话:"林轩的癌细胞己经扩散到淋巴,现在治疗只能减轻痛苦。"
林轩靠着车窗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恬小雅轻轻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肩上,发现他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他才大学刚毕业啊。
清晨六点,恬小雅轻手轻脚起床。
镜子里她的黑眼圈愈发明显,嘴角还有昨晚咬破的痕迹——昨天医院通知,林轩的靶向药又涨价了。
“可能,我必须靠自己挣钱了……”恬小雅下定决心。
两人明明才20岁出头,却要承受这般打击。
"这么早?"林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恬小雅迅速抹掉眼角的:"今天实习要早到。"实际是要偷偷去打临工,赚够林轩的买要钱。她迅速往包里塞了两个大馒,"药在桌上,记得饭后吃。"
"小雅。"林轩突然拉住她,"我们......"
"嗯?"
他看着她疲惫的眼睛,最终只是摇头:"路上小心。"
恬小雅关了门,随后就走了她关门后林轩在窗前站了很久,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挤上早高峰公交,内心久久无法平复。
“小姑娘今年多大啊,这么小就来打临工。”
在一家饭店的后厨里,恬小雅正在干洗碗工。
“我22,来着锻炼身体的。”实际上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来。
由于年龄太小,长得又瘦,恬小雅在这并不太受待见。
连续三周,恬小雅回家越来越晚。林轩发现她总在深夜偷偷数钱,时不时偷偷哭泣。
有天夜里他摸到她手上的茧——那是长期洗碗留下的,可她明明在儿科实习。
这天恬小雅下班回家,发现林轩不在。桌上留着字条:"我去图书馆查资料,晚点回。"
等到九点,手机突然响起。医院护士匆忙地说:"林轩在包装厂晕倒了!"
恬小雅放下工作,火速奔往医院。恬小雅看见林轩的工作服上印着"**食品厂"。他手心里全是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塞着塑料屑。
"病人白细胞值太低,怎么还能接触包装材料?"医生皱眉。
恬小雅死死咬住嘴唇,首到血液流出。
"你疯了吗?!"病房里,恬小雅声音发抖,"你知道感染有多危险?"
林轩虚弱地笑:"工厂有手套......"
"手套?"恬小雅抓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这就是你说的手套?"
她突然崩溃,"我己经被生活这座山压得不行了,你还要给我添乱,你怎么不去......"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林轩的眼睛黯下去,像烛火被吹灭。
恬小雅落荒而逃。
接下来一周,他们像两个陌生人。恬小雅早出晚归,林轩整天对着窗外发呆。有天下雨,恬小雅发现阳台上的绿萝死了——那是婆婆留下的,林轩每天都会细心照料。
她终于推开林轩的房门。他正在整理一叠照片,见她进来迅速塞进抽屉。但恬小雅还是看见了——全是她的侧脸,从大学到现在。
"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深夜,恬小雅打开那个抽屉。照片下面压着本旧笔记本,扉页写着"小雅微笑日记"。她随手翻开一页:
"2023年4月17日,小雅今天笑了三次。第一次是看到窗台的绿萝开花,第二次是喝到我煮的粥,第三次是接到医院电话说她可以转正。但我知道,她眼睛是红的,昨晚肯定又偷偷哭了......"
泪水模糊了字迹。恬小雅抱紧笔记本,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