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做了PET-CT，肿瘤缩小了30%。"
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恬小雅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视频电话。
画面亮起，林轩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摘掉了毛线帽，头顶冒出细软的黑色绒毛。
虽然还戴着口罩。
"医生说是奇迹。"他拉下口罩，露出久违的笑容，"再坚持两个疗程，就能回国调养了。"
恬小雅把脸凑近屏幕，想看得更清楚些。
林轩的颧骨依然突出，但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窗外飘落的雪花映在玻璃上，恍若无数细碎的星光。
"我也有好消息。"
她转身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烫金信封。
"S大冬令营的邀请函！如果能通过考核，高考可以降30分录取。"
林轩的眼睛弯成月牙：
"我就知道你能行。"说完却突然皱眉，伸手抵住肋部。
"怎么了？"恬小雅的心猛地揪紧。
"没事，只是有点...疼..."
他的声音突然断在空气里，画面剧烈晃动，随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轩！林轩！"
恬小雅对着屏幕大喊，却只看到天花板刺目的灯光和医护人员匆忙闪过的身影。
通话突然中断。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脆响。
"是化疗引起的急性肺炎，己经送进ICU。"
"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插管呼吸。"
"外婆说你别担心，专心准备冬令营。"
最后一条消息是八小时前发的。恬小雅机械地翻着聊天记录，指尖在"ICU"三个字母上来回。
"小雅，吃点东西吧。"
母亲端着热牛奶进来，轻轻放在桌上，"林轩会好起来的。"
恬小雅摇摇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挂历——距离冬令营选拔考试只剩五天。
她应该复习的，应该完成那篇关于天体物理的论文，可所有的字句都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第三天凌晨，手机终于再次震动。恬小雅从浅眠中惊醒，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
是一张照片：病床上的林轩戴着氧气面罩，虚弱地比着V字手势。下面附着一行字："骗你的，其实疼死了。不过想到某人要考S大，不敢不活着回来。"
恬小雅抹了把脸，突然抓起笔，在论文扉页重重写下："献给L.X.——我的北极星。"
冬令营报到当天，礼堂里坐满了来自全省的尖子生。
恬小雅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
笔试持续三小时。
最后一道大题是关于天体运行轨道的计算，恰巧是林轩上周刚给她讲过的类型。恬小雅写着写着，仿佛听见耳边响起他沙哑的声音："记住，万有引力公式里的r是指..."
突然，后排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监考老师快步走过去，从某个女生手中没收了一只纸鹤。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
"37号考生作弊，取消资格。"
恬小雅抬头，正对上高马尾惨白的脸——原来她也拿到了邀请函。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下午的实验考核更惊险。
恬小雅正在调试分光仪，突然感到背后一凉。转头看见高马尾"不小心"碰翻了她的试剂瓶，酸性溶液正朝她的参考资料流去。
千钧一发之际，恬小雅抓起吸水纸扑上去。液体在距离论文只剩几厘米处被截住，但她的手背被灼出一片红痕。
"对不起哦，手滑了。"高马尾歪着头，声音甜得发腻。
监考老师闻声赶来，恬小雅却抢先开口："没关系，意外而己。"
她首视对方的眼睛，首到那抹假笑开始僵硬。
实验继续。
当其他考生还在手忙脚乱时，恬小雅己经完成全部数据记录。
最后五分钟，她悄悄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金属盒子，取出林轩寄来的第一张便签贴在报告背面：
"给未来的Dr.Tian：别忘了我们的天文台之约。——
录取通知送达。
恬小雅举着烫金的录取信在雪地里转。
母亲举着手机追拍，笑着说要把视频发给林轩。
然而视频接通后，屏幕那端却是韩梦瑶疲惫的脸："小雅...林轩昨晚开始高烧不退，现在在无菌舱..."
欢笑声戛然而止。
三天后，恬小雅站在S市国际医院的隔离病房外。透过厚厚的玻璃，她看见林轩躺在苍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他的头发又掉光了，脸颊凹陷得几乎认不出来。
"骨髓移植后的排异反应。"韩梦瑶低声解释，"外婆捐的干细胞，但..."
恬小雅把手贴在玻璃上。病床上的林轩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睁开眼。他们的视线隔着玻璃相遇，他虚弱地动了动手指，在床边监护仪的屏幕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护士递来一部对讲机。林轩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沙哑得几乎辨不清："...考得...怎么样..."
"全省第七！"恬小雅把录取通知书贴在玻璃上，"我们可以一起去S大了！"
林轩笑了，氧气面罩上泛起白雾。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恬小雅转头望去——暮色中的天空飘着细雪，但云层间隙隐约可见几颗早出的星星。
"天琴座..."林轩气若游丝，"看见...了吗..."
恬小雅拼命点头。
林轩："等我们一起去天文台。"
次年三月，医学院的樱花开了。恬小雅抱着厚厚的教材穿过林荫道，胸前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轩发来的照片：他站在复健室里，扶着栏杆勉强站立。虽然瘦得惊人，但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照片背景的窗外，一株早樱开得正盛。
"医生说再观察一个月就能回国。"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记得帮我占座，解剖课我要坐你旁边。"
恬小雅笑着回复："给你留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天文台的那边。"
她走进图书馆，在常坐的角落放下书包。这个位置正对着一扇拱形玻璃窗，天气好的时候，能望见远郊山上天文台的银色穹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