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你来我往地回答，沈梦鸥只觉得自已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累得不行。
她一边要暗暗地将自已死这么多次发现的线索不着痕迹地透露出来。
一边又要將他們和自已这次的行经路线重合，免得让人发现异常。
刘思源很有些和杜秋衡争优越的意味，总是抢着问问题。
只不过问的东西总是毫无意义，没经过大脑。
眼见天色擦黑，沈梦鸥面露疲惫，杜秋衡适时止住话头。
他开口阻止了兴致勃勃还准备问来问去的刘思源。
“刘大人，今日暂时便到此为止吧。此番收获是这两日勘察现场的数倍不止，我等还要回去细细梳理一番。”
“现下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来吧。”
刘思源面露不忿，但想了想又觉得杜秋衡说得有道理。
饭要一口一口吃。
沈梦鸥说的东西还要和其他线索佐证，才能判定真假。
这番工作也很费精力。
再问下去，所有人今晚都可以住在衙门里不回去了。
思及此，他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我早有此打算，你没看见沈姑娘已经很累了吗？”
说着站起来捶了捶坐麻的腿：“沈姑娘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
沈梦鸥准备下床行礼，被他止住：“虚礼就免了，你如今可是重要人物，累不得。”
杜秋衡又和顾珏对望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不屑。
明明之前还不想停，现在终于想起自已是个君子了。
沈梦鸥对他强行挽尊的行为做出了充满感激的回应：“谢各位大人体谅！”
刘思源心满意足地离去。
杜秋衡、顾珏默默跟上。
秋髫此时开口：“姑娘，我去给你把晚饭端过来吧。”
沈梦鸥疲惫点头。
待门一关，她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今日这几位大官来此一探，她嗅出了几分不平常的气息。
刘思源和杜秋衡的不和基本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京兆少尹和刑部关系也不太行？
大理寺应该是两不相帮，章林淮率先脚底抹油匆匆退场，就是不想卷入他们的口舌之争中。
新晋户部侍郎顾珏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但是他和杜秋衡眉来眼去那几下，沈梦鸥没有错过。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女使，但好歹也是跟在夫人老爷身边伺候的。
全府的人仰仗老爷鼻息活着，对官场和后宅的风向，向来都要敏感些。
老爷和刑部的关系不好。
但新上任的这个就不一定了。
她脑子里一时闪过了许多阴谋论。
并且愈发担心自已的小命。
要是那个嘴巴漏风的刘大人多来几次，她很怀疑自已会因为知道太多官场内幕而被杀掉。
用过饭后，沈梦鸥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慌乱的感觉。
不舒服，喉咙堵堵的，心里坠坠的。
很像自已又要死了。
但是自已怎么会又死呢？
明明已经在杜秋衡的保护范围内了。
沈梦鸥试图让自已疲惫且迟钝的脑子运转起来。
几息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白！
她现在……
并不安全！
如果刘思源和杜秋衡背后代表的京兆府和刑部已成阵营之争，那杜秋衡及其背后势力想保护的，就一定有人想毁掉。
从另一阵营的刘思源出去那一刻，刀就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了！
他们的背后是谁？
有没有其他正在紧盯林府惨案的势力？
今天刘思源和杜秋衡带回去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会威胁到哪些人的利益？
她的脸色更不好了。
如果林周生的死涉及到某些高位人之间的斗争。
那他真正怎么死的，反倒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上面的人想听见什么。
以及最后谁会赢。
……
想到那些身手高强的黑衣人，沈梦鸥背后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得跑！
得赶紧跑！
自已的生存经验仅限于后宅之中，这种层次的斗争决不能掺和进去！
沈梦鸥当机立断唤来秋髫，借口叫她带自已去如厕。
秋髫在自家的范围内是相当放松，想都没想就扶着人出门了。
没有看见背后沈梦鸥刻意堆型的被单。
沈梦鸥此刻是相当后悔。
她为了早日远离是非，将所知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告诉了人家。
却不知她在无形之中又一次加重了自已的份量。
没有人知道她接下来还会“想起”什么。
而且她作为证人，肯定要在案件公开的时候出现。
她现在活着就是碍了某些人的眼。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即便事情结束了，她一介平民也是最容易报复的对象。
到那时，高位谋局之人已经得到了自已想要的，谁还会管她这个小角色的命运？
哎呀！要死了啊！！
她可以不怕死亡，但她害怕连下手之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死亡。
以她的智慧、精力、身份，根本无从查起！
现在死，绝对是无尽的死亡循环。
直到她回溯能力消失的那一天！
越想脚步越快，秋髫不得不小跑步跟上。
她心头暗暗疑惑：今晚是端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叫姑娘闹肚子了？
看着沈梦鸥难看的脸色，秋髫还是忍不住道：“姑娘，我们要不叫个大夫来看看？”
“别出声！”沈梦鸥压低喉咙，只觉得夜幕降临得太快，视野逐渐局限。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已好像是在山里的寺庙还是什么地方，周围寂静得吓人。
甚至灯都没点。
摆明了就是拿来做不可言说的事情的。
自已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在林府的浅黄女使衣服了，早就换了一条深青色的。
在夜色里还是不太显眼。
但秋髫的蓝衣就不一定了。
沈梦鸥止住脚步，认真地对秋髫道：“你现在替我去找你家大人，或者哪个有点权势的。”
“你叫他多带点人来，就说……有人要杀我！”
秋髫小姑娘大惊！
她抓着沈梦鸥的手臂四处张望，一双圆眼睛瞪得更大：“谁要来杀我们？！”
问了一句废话。
她现在也不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