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过后。
沈梦鸥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耳鸣加疼痛已经叫她不知道先顾哪一个。
救命药已经开始生效，她还有力气从碎石瓦砾中将杜秋衡、林浅浅扯出来。
小姑娘被震懵了，呆呆地盯着她，外部目前看不出受到了什么伤害。
杜秋衡情况不是很好，为了保护俩人，他首当其冲，冲击波像刮刀一样燎掉了他后背的衣物，露出血肉模糊的肌肤来。
如今血肉和碎石混作一处，看着极为凄惨。
人已经昏过克了。
沈梦鸥看得气血攻心，赶紧从怀里找出伤药先撒一波。
救命药救心药两个人都往嘴里塞。
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头顶还算结实的天花板，只感叹做密道的人没有搞豆腐渣工程。
不然他们必定会被埋了。
但萧梧平这么一搞，将所有的墙壁都打通，如今地底像个面积极大的地下足球场。
烟尘未散，她看不清周围的状况。
但她确信青辰赤枫很快就会找来。
抬起一只脚不断地发出声响。
果不其然，两人先后赶到，将三人扶起，先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
沈梦鸥靠在青辰怀里，随着她的移动看向原先的爆炸之处。
在爆炸的源头直面冲击，萧梧平若是能活着，那得是天道插手才行。
林浅浅也探出头来，试图在残垣里找到那个人的痕迹。
青辰不知为何，止住了脚步。
“公主，我想……”
她想亲眼看见萧梧平的尸体，见证他的死亡。
沈梦鸥也怕万一，强撑着点了点头。
赤枫公主抱着杜秋衡先走，青辰运功击飞那些瓦砾，终于在深处先看到被炸成三截的长枪。
沈梦鸥靠着林浅浅在一边喘息，就见青辰从地底里拖出一个不似人形的物体来。
林浅浅咬住下嘴唇。
曾经完美的人半边身体已经接近碳化，可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容颜不知是背朝爆炸源还是真有天道相护，萧梧平头发都烧光了，脸上只是多了一片燎伤，战损美人既视感。
但，最更重要的是，他碳化的半边身体就真的只有上半边。
下半截不翼而飞。
三人齐齐沉默。
沈梦鸥似感慨似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若不是自已能卡回溯bug，萧梧平绝对不会在此处止步。
一时既感慨自已的金手指，又感慨邪不压正。
“啪”的一声轻响。
萧梧平被烧得蜷缩的手里，落下来一个小小的物件。
青辰将它捡起，是一枚被烤得酥脆的变质点心。
林浅浅神色变得复杂。
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她深深地看着萧梧平，眼中难过、迷茫与纠结并存，终于……归于平静。
她并未再看那枚点心，而是伸手扶起沈梦鸥：“他死了，咱们走吧。”
青辰最后看了一眼萧梧平，指甲陷进掌心。
她最终也什么都没做，上前搂住二人飞离此地。
巨响过后，陈琉璃本来在房中焦急难安地等待消息，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胎动伴随心悸，整个人靠在软垫上颤抖不已。
许久过后，悸动才平复下来，她沉默地盯着虚空处，手无意识地覆在肚子上。
眼睫轻颤。
……
另一边，紫檀将青铜军令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赫连青。
混战已经止住，小小的石头堡经不起摧残，曾经繁华的街市遍地狼藉。
先帝军队如今终于有个类似于领头之人的将军走出队列，向着赫连青拔剑。
“哎哟哎哟，咱们不兴动刀动枪的呀。”紫檀娇笑一声，双臂缠住他的手腕，顺势攀附到肩上：“将军，你没见着那军令吗？怎地方才那人拿着的时候，你就不朝他亮剑？”
将军本不欲回答，谁知那双水蛇似的手臂越缠越紧，背后美人呵气如兰，呼出的香气让人头脑昏沉。
他便知自已已在对方掌控中，不得不道：“此物为先皇所持，她一介民妇……”
咔地一声，肩膀被卸掉半边。
紫檀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歉，素手抚上他的脖颈：“哎呀将军说话好凶，把人家吓到了……”
指尖闪烁着诡异的青色光芒。
赫连青无奈地摇头，示意紫檀下来：“他们是义士，方才的火拼并未有人真的对普通民众下手。”
“双方都只是声势浩大罢了。”
紫檀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地：“可是他朝你拔剑。”
赫连青并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看向爆炸处。
这支军队的做法很微妙。
说他们真的听军令呢，但是又没有杀人。
说他们不尊重持军令之人呢，但他们又真的甘心跟着萧梧平大老远跑到石头堡来。
她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历经漫长的时间磨砺和沉淀，面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军才是真正的收拢军心者。
至于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无非是在给自已留余地罢了。
他们也在审时度势。
在权衡真正的胜利天平会倾斜向哪一边。
萧梧琰犯蠢，他们就跟着持军令的人跑。
萧梧平与沈梦鸥实力相当，他们就在等最后的胜利者。
但无论如何，她赫连青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军令只是个双方表面都过得去的幌子，真正的内核还是墙头草。
咳，不，懂变通。
紫檀当先听到下面的波动，就见一个高大身影抱着杜秋衡冲出灰雾，惊喜道：“是沈梦鸥他们胜了！”
回头一看，方才木头脸的将军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地，朝着赫连青手中的军令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
向来娇媚的脸上空白一瞬。
紧接着，青辰一左一右夹着沈梦鸥、林浅浅跳出来，两人沉重的脸色在看到乐不可支的赫连青时愣住。
沈梦鸥：“？我差点挂了你当喜剧看吗青姨？”
赫连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叫我高兴的事……”
她甩手将军令扔给沈梦鸥：“喏，你的令。”
又看向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你的兵。”
……
死亡是一场盛大乐章的休止符，无论前半截多么激昂都会戛然而止。
那些埋在燕国的暗线，那些和萧梧桐的首尾，那些和季行舟隐而未发的筹谋……
全部都归于湮灭。
萧梧平葬身火海的戏剧性收尾唤醒了林浅浅心里的一些隐秘角落，但她心头更多的是期待。
因为沈梦鸥双线作战取得了重大胜利，石头堡阻截计划成功，蜀州攻坚战也成功夺取胜利果实。
听说叶凝烟在其中大放异彩，胜利之后决定留在蜀州府，为战后重建提供有生力量。
吴恒松将带着西南联军与沈梦鸥在柳州汇合，然后……
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