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个？
卫星河正在沉思当中，忽然被打断思路，脑子里一片茫然。
话题是怎么忽然转到这里来的？
她疑惑地望向孙牧，反倒是让孙牧瞬间发觉自已越界了。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卫星河身后就传来了一道低哑且疑惑的声音。
“小宝？”
卫星河回头，就看见了半梦半醒间揉着鼻梁看向自已的孙伏。她“嗯”了一声，刚要说点什么，就骤然看见不远处的孙牧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用口型说了句“晚安”之后就比老鼠还快地缩了回去。
卫星河茫然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搞懂他怎么溜得这么快。
“小宝，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孙伏疲惫地朝她伸出了手。
“外边冷，快回来。是睡不着吗？嗯？”
卫星河按照第二个世界的线索来阳台验证，却什么都没得到。她一边从阳台门回来一边在脑子里想——
难道……她猜错了？两个世界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联系？又或者……孙牧口中的“那个晚上”并不是今晚？
种种纷杂的猜测都在心头盘桓不下，卫星河怀着重重思虑，勉强在凌晨睡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之后，孙伏穿衣服的时候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宝宝，昨晚怎么了？失眠了？怎么突然跑到阳台上去了？”
卫星河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答道：“嗯，有点睡不着，去吹吹风。”
孙伏沉吟了一下，最终也只是道：“以后睡不着就叫醒我，好不好？我陪你玩一会儿再睡。”
卫星河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今天有拍摄计划，卫星河要跟着去现场调度。短片大部分拍摄是采用LED虚拟拍摄的，只有少部分采用实景拍摄，因此她不需要跑很远，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待在摄影棚里。
出门的时候，卫星河正撞见刚起床预备下楼吃饭的孙牧。
孙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巴没说话。
他对待卫星河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不似一开始的轻慢，也说不上是不礼貌。虽然一直躲躲闪闪的，但卫星河能明显感觉出他并没任何不礼貌的意思，反而……
颇有些害羞、不自在的意味。
害羞？
卫星河觉得她把这个词跟孙牧联系起来就很荒唐。
她甩了甩脑袋，离开了家门。
场地在郊区比较偏远的地方。卫星河是打车过去的，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基本到齐了，她背着包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跟林肴他们聊天的齐崇年。
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卫星河先回想起来的是第二个世界里，孙牧无意间说的一句“要不是齐崇年提醒我回来看看……”。她在第二个世界见过不一样的孙伏、不一样的孙牧，但目前为止，她似乎还没有见到过齐崇年。
这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第二个世界里真实出现过的男主。
现在新的章节走到了末尾，卫星河还要再等一周才能再次进入第二个世界，因此也就没办法去寻觅目前为止盘桓在心头的种种疑惑，更没办法利用时间静止开外挂。
前者不过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尚且不着急；后者才是最亏的。
卫星河不咸不淡地扫了齐崇年一眼，走向了自已熟悉的同事。
虚拟拍摄现场最重要的就是摄影追踪以及环绕LED虚景与前方实景的搭配和透视。前期背景设计是早有设计的，但拍摄现场的调度仍然需要仔细跟进。
卫星河碰到林肴他们的时候都会打个招呼，唯独在面对齐崇年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声“嗨”就略过去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出了点什么，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掺和。跟卫星河最熟悉的林肴还特拍了拍齐崇年的肩膀，卫星河在余光里隐约见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但，事件中心的主角齐崇年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平静，似乎卫星河的“特殊对待”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相反地，他自打卫星河一进门开始就一直专注地盯着她的身影看，哪怕遭了冷眼都没有任何不虞的表情。
卫星河懒得理他，一直忙到了下午。因为布景的问题，她跟摄影师产生了些矛盾，因此下午的拍摄对她来说并不算是愉快。
口干舌燥间，卫星河抽了瓶场地里买的矿泉水，一个人蹲在外头喝。回棚的时候却偶然听见工作人员在聊天，问及她这个“主美”的资历，怎么年纪轻轻不见名头却脾气这么犟，太不好合作了。
卫星河脚步微顿，但还是装作没听见一样，拎着矿泉水回到了拍摄场地。
一路上，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对自已的质疑。她到底为什么一直坚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拿着不符合常规原理的外挂，只要动动手指就能从另一个没人知道的平行世界换钱过来，甚至放下道德感和善恶观的话她甚至还可以凭此发大财。她现在辞去一切工作，专心凭借两个世界的穿梭功能享受也不是不可以，那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工作？继续摸爬滚打着受气？
秋冬季节，夜晚来临得越来越早。
卫星河离开摄影棚的时候还有几个工作人员留下来扫尾。林肴他们早就走了，等到她从几百米远的一家小小超市买面包回来摄影棚，最后跟工作人员交接第二天工作的时候，棚里就剩下几个搬运器材的人和齐崇年了。
齐崇年突兀地一个人靠在角落里，坐在一个大纸箱上，头上扣着灰蓝色的卫衣帽，正在低头扣弄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脑门顶上长了眼睛，明明全程一直低着个头，但偏偏卫星河一进来，他就敏锐地扬起脑袋，视线牢牢锁住了这边。
说实话，他今天一直这么老盯着自已看，卫星河怪瘆得慌的。她背过身去皱了下眉头，跟工作人员交代好后就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离开了。
打车的时候，孙伏忽然打电话过来问她工作完没完。因为之前不确定几点收工，所以卫星河并没有告知孙伏确切的下班时间，只打算自已打车回去。
孙伏听说她已经完事了，沉吟片刻，说道：“好，我叫人去接你，地址发我。”
在味道奇怪的出租车上吃东西感觉确实不太好，因此卫星河宁愿在这里等一下，等孙伏的车来接，正好把手头的面包吃完。
她就背着包蹲在摄影棚边上啃面包，扎起来的头发因为忙碌了一天显得有点凌乱，贴着鬓侧被风吹得乱飘，叫她烦心地全撸到了耳后。
天边太阳渐渐暗淡，深海一样暗蓝的光笼罩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孤零零伫立在身后的建筑逐渐变成黑色的影子。
一点脚步声出现在身侧，卫星河咬着面包一抬头，就看见了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视线一直看向自已的齐崇年。
他慢慢走向门口，也学着卫星河的样子蹲在门边，宽大的卫衣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下巴，唇形颇为精致。
卫星河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心里虽然搞不明白他干嘛老那么看着自已，但说到底挺烦他的。因此，两个人就这么一句话没说地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两侧，说不上是默契还是倔强。
在来接卫星河的车到来的前三分钟，孙伏才发来消息告知她这个被他叫来接她的人就是赋闲在家没事儿干的孙牧。
他原来的房子离他的学校太远，所以开学之后就一直筹划着换一套，最近才开始着手。因此换房的空档就暂时先在孙伏家住着，过几天再搬走。
孙牧到的时候，比卫星河先认出他的车的是一旁的齐崇年。他站起来凝视着逐渐靠近的车辆，在确认车牌号码之后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没说话。直到孙牧跳下驾驶位眼神发光地冲卫星河喊了句“嫂子”，他才猛地抬头，看向了孙牧。
孙牧跑到卫星河面前过了几秒，才注意到旁边的齐崇年，瞬间道：“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他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在他和卫星河之间用眼神转悠了几圈，问卫星河：“嫂子？你跟齐崇年认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齐崇年的眼神就更怪了。他跟孙牧是什么关系，这孙老二眼神一转他就能把他心里那点小九九猜个八九不离十。因此，孙牧这个反应、这句话里的警惕与亲疏，他一下子就能领略得到。
齐崇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孙牧，直到孙牧听卫星河淡淡说了句“算同事”，仍然耐不住心里的惊异，趁着卫星河上车的间隙凑过来给了齐崇年一拳。
“哎！”他小声冲齐崇年道，“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认识我嫂子的？”
齐崇年慢悠悠地看着他，直到他忍不住又急吼吼地问了一遍，才不急不缓道：“她不是说了吗？工作碰见的，算同事。”
孙牧紧紧皱起眉头，“不是，这么巧？嘶……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齐崇年反问他：“接触不多。而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碰巧遇见了而已，我又没干什么。”
孙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已反应过激了。他刚才看见齐崇年和卫星河一左一右那么站着，莫名就感觉他们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让人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没有“接触不多”这个解释这么简单。
因此，他才下意识有点不舒服。
现在反应过来了，孙牧有些讪讪道：“哦……没事儿啊。呃，那，那我走了啊，改天见。”
说完，他就急匆匆上了车，连问齐崇年一句“要不要搭个车一起走”都没有，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齐崇年看着孙牧车子离开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一闪而逝的酸意。
孙牧是个挺好的朋友、兄弟，为人爽朗、讲义气、事儿少，但另一方面他也有他自已的缺点。齐崇年觉得卫星河要比孙牧聪明得多、敏锐得多、深沉得多，更复杂得多。
要说相似，明明是自已跟她更相似。所以跟卫星河吵完那一架之后，他其实莫名有种被骂得很服气的感觉，明明是激烈的冲突，可他事后想起来却只品出了一拍即合的意味。这也是为什么他控制不住很想多了解卫星河一点，控制不住绕着她打转，却又因为被她凶过一次而有点怕她，不敢上前。
但……哪怕是孙牧那种与她的锐利细腻完全相反的、大大咧咧的空脑袋，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她打好关系到这个程度吗？
明明上一次在加油站，孙牧还跟他一样，对卫星河一无所知，跟他一起讨论着以后要怎么怎么跟他这位“嫂子”混熟呢。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局外人就只有自已了？
齐崇年莫名觉得不舒服，却又无从发泄这种感觉。细微的感觉梗在胸口，仿佛像是吃饺子的时候不小心沾多了醋，酸溜溜的液体过量划过喉道留下难言的触感一样。
不明显，但去除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