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河酒量还行，但一般也不会经常喝。今天喝的有点多，主要是因为翟文归最近心情不好，据她说是因为她的工作出了点状况，可能要面临离职，正在跟她的人事部门纠缠离职补偿的问题。
因此，翟文归才约她一起出去嗨一下，调整一下心情。
她们俩在KTV对唱，唱得一个比一个难听。翟文归实在忍不了了，扬手就叫了个唱歌好听的男模一起过来陪着喝酒。
卫星河当时眼睛都瞪圆了，眼睁睁看着翟文归熟练地让那个白净斯文的男模进来，开了瓶酒就开始边聊边喝。
她见识比较少，最开始心里还犹疑了一下，担心这男的提供什么不正规的服务，怕翟文归一时喝高了犯错误。
毕竟这种事，抓不着还好，抓到了就是个行政处罚。
翟文归犯不上的。
不过她的担心明显多余了，翟文归就只是单纯心里不爽，想找个人灌酒发泄。那个男模长得挺好看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一口一个“姐姐”，让喝多少都不眨眼。
喝到最后，翟文归终于醉过去了，仰靠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那个小男模偷偷松了口气，脸色非常难看，虚弱地跟卫星河道歉道：“姐姐，不好意思啊，我去一下卫生间。”
卫星河无所谓地点点头，那个男模就猫腰走了。
他大概是去吐过，回来时嘴巴泛红，领口也有些水迹。看见卫星河抬眸，挂起笑容道：“姐姐，来倒酒吧。”
卫星河摆摆手。
“不用了，你坐着吧。”
男模愣了一下，然后才听话地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卫星河。
卫星河当时也有点醉醺醺的，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照顾翟文归，费劲儿地把她拖进自已怀里，让她躺在自已腿上，一句一句问她“想不想吐”“能不能起来回家”。
男模适时道：“姐姐，你们要打车走吗？我帮你扶着这个姐姐吧。”
你别说，卫星河没点过男模，还真不太放心他。谁知道他们这行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在翟文归不清醒的情况下，她不太敢让一个干这行的男的靠近她。
毕竟翟文归醉了，她也不算清醒，而这男模看着再温温柔柔的到底也是个男的，还是个这种地方工作的男的。
卫星河摇摇头，“我自已来吧。酒钱都结了吧？没喝完的就存上。我看你也喝得挺多了，回去休息吧。”
男模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她，半晌才道：“好，谢谢姐姐。”
临走时，那小男模还问她：“姐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是工作号，以后再来的话可以找我开包间，有折扣的。”
出了灯光昏暗的包间，卫星河才看清他的脸，意外地发现他比自已想象的要更清秀好看一些。他态度挺好的，卫星河扫码后确认了一下，发现看起来真的是个工作号，才放心地加了。
男模笑起来酒窝甜甜的。
“好，姐姐再见。”
卫星河拖着翟文归下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扶到出租车上，一路送她回家之后才自已回家。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明明说好了今天有事不来找她的孙伏却半夜坐在她家，一副等她回来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卫星河并没有察觉出什么，语气如常地问着。
孙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的卫星河面前。
他挺高的，站在卫星河这个只有四十几平米的开间中央的时候，在视觉上逼得空间被压缩得格外狭窄。
卫星河随着他的靠近一点一点懵懂地抬头，脑子里因为酒精的挥发作用反应稍微有点慢。
孙伏低头在她脸边闻了闻，断定道：“喝酒了。”
卫星河点头道：“嗯，喝了点。”
她刚才在小区里吹了一会儿夜风，此时脑瓜仁有些钝痛，忍不住整个人挂在孙伏胸前借他的力气靠着，偷懒道：“醉了，抱抱。”
孙伏一向都会在她靠过去的第一时间回抱住她。但是，这一次，孙伏没有。
他仍然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任由卫星河对他为所欲为，只是垂眼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卫星河不满道：“抱啊！”
她怒视着孙伏，很容易喝酒上脸的脸颊上是醉意的红色。
孙伏没有表情地看着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那里手感厚实柔软。
“小宝，今天去跟谁喝酒喝这么晚？没人送你回家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跟谁喝酒？
听到这个问题，卫星河脑子里除了翟文归，还下意识划过了那个小男模带着酒窝的笑脸。她语气略微停顿，但还是回答道：“跟我朋友啊，还能跟谁？”
孙伏：“什么朋友？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他都不知道送你回家吗？还是他也喝醉了？”
一两个问题还好，卫星河还能当是孙伏随口一问回答下去，但问得多了，她就有点烦了，乍一见到孙伏时那股想要亲亲抱抱的兴头也没了，于是无趣地松开孙伏的脖子，踢掉鞋子倒在了床上。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啊……你问题好多啊，干嘛啊？”
孙伏走过来，挪开了她遮挡眼睛的手。她皱眉道：“不行，灯闪眼睛。”
孙伏动了动，用身体替她遮住了天花板的灯光，继续问道：“那个……女生朋友？”
卫星河转了个身不去看他。
“……我困了，你要么一起睡，要么回家去，别老问来问去的，本来就头疼。”
她用枕头蒙住头，隐约听到枕头外的孙伏好像叹了口气。
“……小宝。”
卫星河没动。
孙伏轻轻晃了晃枕头，又喊道：“宝宝，别闷着好不好？睡觉也得好好睡啊。”
卫星河忍不住一把把枕头扔出去，瞪着孙伏问道：“你到底要干嘛啊？大半夜突然过来，亲也不给我亲，抱也不给我抱，就知道质问我？你来干嘛的呀？”
她踹了孙伏一脚。
“回家去得了！”
孙伏腹部被踹了，人却没有怎么动。他低头攥住卫星河的脚踝，轻轻着她袜子上有点起球了的简约卡通图案。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别生气，小宝。”
卫星河不理他，他就自顾自替卫星河脱掉袜子，放好鞋子，一边动一边缓缓道：“……我只是担心你。我今天工作完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全都不回我。我等到十二点多都没有你的消息，半夜坐不住了才从家里过来等你的。你不回我，我这一路上脑子里都是你出车祸或是被绑架的画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卫星河闭着眼睛用醉意朦胧的脑袋稍微回想了一下，但只有震动的手机是否在嘈杂的KTV里来过什么电话消息，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她敷衍道：“没接到吧。”
孙伏拨开她脸上杂乱的发丝，说道：“乖，起来洗个澡，头疼的话我去给你冲点蜂蜜水，好不好？”
卫星河知道自已身上酒味儿应该挺重的，也不是不想去洗澡。但沉重的脑袋实在是让她不太能起得来，她现在只想立刻睡过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不洗了，你不用管我了。”
孙伏无奈道：“那我抱你去，我给你洗，好不好？”
卫星河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不耐烦道：“哎呀你今天干嘛呀？你老管着我干什么？你是我爸吗？我爸都不管这么多！”
她胡乱抡着胳膊，孙伏为免被她打到，只好向后躲了躲。
他似乎也有些耐不住脾气，但闭了闭眼还是压了下去，轻声问道：“宝宝，你说我管着你。那我问你，我管你什么了？”
“嗯？我以前也从来没有管你出去跟谁玩，对不对？你的工作、你的朋友、你的私事，只要你不主动跟我说，我是不是都没有怎么问过？我今天问，不是因为我要管你出去跟谁喝酒，是因为今天实在是太晚了。”
卫星河慢慢张开眼睛，看见了孙伏逆着灯光的脸。
他靠过来，轻声道：“这么晚，你不回家，还不接我电话，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完全找不到你。半夜两点，你要我怎么不担心？我再等下去就要报警了！”
他盯着卫星河的眼睛，“小宝，哪怕你今天晚上接我一个电话告诉我你没事，我都不会这样的。”
卫星河混沌的脑袋反应了很久才理顺孙伏这么一长串话。也不知道是她喝醉了说不过他，还是他真的口才特别好，卫星河此时倒确实是觉得他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火气也稍微降下去了些。
孙伏继续道：“你看，你都出汗了，这样睡明早头更疼怎么办？你不想动，我抱你去洗个热水澡，回来舒舒服服地睡觉，好不好？”
卫星河脸埋在枕头里，半天才不情不愿道：“……那，下不为例。”
孙伏点头。
“只要我知道你安全就好。”
他试探着去拦腰把她抱起来，发现她不再挣扎后动作才不再顾忌，大步走向卫生间。
卫星河皱眉道：“我还能怎么不安全啊……”
孙伏：“小宝，你想想，你半夜自已喝多了在街上走，谁听了不害怕啊？”
卫星河顿了一下，不确定道：“没事儿的吧……”
孙伏撩开她被热汗浸湿的额发，轻轻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小宝，这样吧，你把你信得过的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这样我以后再找不到你，至少还可以问你的朋友，行不行？”
卫星河脑袋昏沉地思考了半天，揉着太阳穴道：“哦……行行行。”
孙伏笑了，亲了亲她的脸颊。
“热乎乎的。来，过来宝宝，洗澡了。”
卫星河醒酒以后还记得这些事，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也就随他了。
那个男模加了卫星河，平时什么都不发，只是周末的时候群发折扣通知和广告。翟文归终于成功离职，又约她去KTV玩。她这回找小男模订房间，小男模回复的速度快到几乎像是专业客服。
“好的，姐姐。”
这一次，卫星河特意一滴酒都不喝，就怕翟文归一个心情不好又喝多了没人照看。
这次翟文归点了俩男模，上次那个有酒窝的男模是其中一个。结果俩人一起喝都没喝过翟文归，全让她撂倒了。
那个酒窝小男模悄悄捂着胃，小声问卫星河：“姐姐，还喝吗？”
卫星河看了眼已经起不来的翟文归，摇头道：“不用了吧。”
男模笑着，乖巧顺从地坐在卫星河旁边，柔柔道：“好。”
他一副信任依赖的眼神看着卫星河，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暗自感叹不愧是专业人士，一颦一笑的确实暗有玄机。
翟文归喝醉了先是抱着卫星河骂人，骂够了又嚷嚷着喝酒。
卫星河配合地哄道：“行，我陪你喝，好不好？”
翟文归醉得不行，但还是打掉了她的手。
“你喝个屁，你会喝几两酒？喝你的哇哈哈去吧……我点的人呢？”
她醉眼迷蒙地找男模，旁边的两个男模立即很有专业素养地靠过来。卫星河叹气道：“大姐，你喝死在这儿我也拿不到保险补偿的啊，咱回家吧，行吗？”
翟文归摆摆手还想说什么，但脸色猛地一变，嘴里干呕了两下。
卫星河立即喊道：“快快快，垃圾桶！”
新来的男模早就坐都坐不稳了，那个酒窝男模状态好点，知道拎过垃圾桶，放在翟文归脸下边接着。
卫星河顺着翟文归的后背，帮她拎着头发避免弄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她匆忙之间没看就接了起来，问道：“喂？”
电话里是孙伏迟疑的声音：“……小宝？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卫星河一句话也解释不清，笼统道：“有点事儿。你要干嘛呀？”
翟文归呕吐的声音听着很痛苦，卫星河赶紧招呼小男模道：“水，快点，拿水过来。”
男模拎过两瓶矿泉水，“在这儿呢，姐姐。”
卫星河夹着手机，一边拧矿泉水一边对电话里的孙伏道：“我这儿忙着呢，你有没有急事儿？没有的话就待会儿再说，好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等翟文归吐不出来了之后，给她喂水、擦嘴。
那天晚上，卫星河睡在了翟文归家。
翟文归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更不会在人前掉眼泪。但也许是最近太累了，身心都累，她竟然半夜抱着卫星河无声地掉眼泪。卫星河照顾她的面子，装不知道，只在她睡过去之前听见她最后一句：
“生活真是操他祖宗的难啊。”
卫星河听她的形容，被逗笑了。笑完之后又不知道自已为什么笑。
她拎起翟文归的手，摆成拳头的形状，自已握拳跟她顶了一下。
“放心吧，有姐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咱俩天天点男模吃海鲜，老了去养老院看帅老头吃海鲜。”
翟文归翻了个身喃喃道：“谁他爹的喝你的汤，滚。”
卫星河撇撇嘴，拿起手机预备着玩一会儿就睡觉。
只是拿起手机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长时间没充电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翟文归家里没她适配的数据线，她只好拿着翟文归的手机下楼去超市门口租了个充电宝，路上一边充电一边开机的时候一打开锁屏就看到了炸弹一样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全是孙伏的。
她吓了一大跳，只来得及扫了一眼那些未读消息的简短显示，被匆匆掠过的几个字眼提醒，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那时候接孙伏的电话，手忙脚乱的，好像没太注意，让……
让小男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去了。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