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这个牧民和周围的人一起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笑完，他意犹未尽，话锋一转，添油加醋道：“不过，押剌伊而人越来越放肆了，他们都快要跨过这些山丘，进到我们的腹地了。而且他们在这里觅食，警卫都不设，视我等如空气，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说着，他偷瞄了一下莫如手伦的表情，见莫如手伦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半是疑问半是商量的语气说道：“我们族长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老族长可是死在了押剌伊而人的手上啊！现在他们都快饿死了，战斗力几乎归零。还敢在我们的地界上自暴其短，真是天赐良机！老主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一个冲锋，打过去，一定灭了丫的，到时候把他们的头砍下来，祭奠死去的老族长”。
莫如手伦身处高位多年，这些人话里话外流露出对合赤曲鲁克软弱的不满，自然是一点即透。
虽然合赤曲鲁克是长子，也是莫如手伦最喜欢的儿子，更是现在家族的核心。但在对待押剌伊而人的策略上，她与合赤曲鲁克分歧很大，反而与这个牧民的想法有很多契合点，今天实际观察后，更是坚定了她的判断：乘着灾年，打押剌伊而部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多年来对押剌伊而人的恨、对死去丈夫的思念、对大儿子懦弱的羞愧，对唾手可得胜利的渴望，对孛儿只斤家族振兴的憧憬等多种心情交织在了一起，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情澎湃之余，莫如手伦涨红了脸，竟然愣在当场，半响无语。
牧民们却会错了意，他们看到莫如手伦半天不说话，却脸红脖子粗的，以为莫如手伦是责怪他们多嘴，正考虑如何重重的责罚。吓得一起跪了下来，还不停磕头谢罪。
当听到牧民们的谢罪声后，莫如手伦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地面上乌泱泱跪的一片人，心里不禁暗暗好笑。她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害怕。
一个胆大的牧民，看到莫如手伦脸色逐渐和霁，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往前跪走了几步，靠近了莫如手伦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主母，我们要反击吗？”
莫如手伦若有所思，却没有回答，抬起头来，逡巡西周，突然，注意到不远处，自家的马群正刨食着地上的枯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草原大旱，温饱都成问题，更别奢望青草了，马儿们只能在山丘的背阴处，刨点草根吃。但现在，大片的背阴处被陌生人霸占了，他们还要攫取不多的草根，马儿们很不满，打着响鼻，发泄着不快。
莫如手伦也是畜牧的能手，熟悉牲畜的心理，见此情境，深觉马心可用。
避免与押剌伊而部发生正面冲突，是合赤曲鲁克的命令。作为母亲，莫如手伦虽然觉得儿子过于懦弱，完全可以不遵循这道命令。
但她没这么做，因为这不利于部落的团结。如果现在政出多门，必然会削弱族长的权威，又值部落存亡的关键期，号令的不统一，很可能导致部落走向分裂；更为关键的是，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
丈夫死后，儿子们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倾注了她所有汗水和心血，可以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怎么能拆儿子的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