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派人将一干人犯押解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新上任的族长,这厮虽然被族人背叛,但在部族生死存亡之际,放下恩怨得失,奋勇当先,拼命厮杀,尽了职责
好几个孛儿只斤部和八剌忽部的战士就是被他砍死的。当然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弄丢了一条胳膊。
由于没有及时包扎,战后救治的也很马虎,因此伤口到现在还血淋淋的,稍一用劲,就往外渗血水。过多的失血导致脸色苍白,但他好似浑然不觉,双眼空洞,步履迟滞,就像被抽掉灵魂的僵尸。
兀出干把鲁剌的安达就是被押剌伊而的族长杀死的,看见他走进来,愤怒之情难以抑制,拔刀、挺身就要杀人。幸好身边的那牙吉歹头脑冷静,动作敏捷,一把拽住了兀出干把鲁剌。
而押剌伊而的族长对此视若无睹,既不躲也不闪,一副了无生趣,天下事都与其无关的样子。与他同来的其他押剌伊而俘虏也个个带伤,垂头丧气,毫无斗志,与预想中的桀骜不驯截然相反,仿佛都是泄了气的皮球。
看到这些昔日战场上意气风发,即使被契丹人击败,被迫远徙万里,都不轻言放弃的仇敌,现在个个失魂落魄,狼狈无措的样子,在场所有人,包括脾气最火爆的把鲁剌台都惊奇地发现,他们好像不怎么恨这些人,反而生出些许英雄落幕,惺惺相惜的感觉。
其实这就是人性。近二十年时光的雕琢,所有的感情都消磨殆尽,再深的仇恨也只是记忆中的图案,失去了鲜活的意义。
正所谓“人活一口气”,看到这些人俯首待戮,予取予夺的样子,怨气自然消散得无影无踪。现在的愤怒更多是对现实不满,借题发挥而己。
俘虏们蹒跚着移到海都面前,没有义愤填膺,没有慷慨激昂,个个低头不语,他们自觉按身份的尊贵,跪成了一列。
现场没人说话,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孛儿只斤人的目光像狼隼一样盯着这些俘虏,眼神中的杀气溢满了当场,无形的压力像山一般压向俘虏们。
可好半天时间过去了,这些俘虏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沉默无语,就像蜡像馆里的蜡像。显然他们对未来己不抱希望,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海都与纳真对视一眼,他又看了看那牙吉歹,三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海都向前迈出一步,弯下腰,单手将押剌伊而族长独臂夹起向上一提。押剌伊而族长虽然诧异,却不敢反抗,顺势站了起来。
海都笑眯眯地看着押剌伊而族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断臂,押剌伊而族长疼的脸都抽筋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眼皮下垂,轻吸冷气。
海都以不容辨别的口吻问道:“你族无故抢我草场,杀我民众,使我们背井离乡,可谓罪行滔天,阖当族灭,你服不服?”
押剌伊而族长听闻此言,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昔日无知,冒犯虎威,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原谅,只是妇孺弱小,从未参与,还望祸不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