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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源起 14

朵奔.蔑而干一行人哼着歌,拿着鹿肉,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山底时,迎面走来一老一少。

老者皱纹纵横,身体瘦削但腰杆笔直,精神矍铄,行动如风;年轻的,是个大个子,但是脸色蜡黄,满面愁容,还有些驼背,估计长期营养不良。这二人横跨腰刀,背背弓矢,虽然衣衫褴褛,神态间颇为疲惫,但双目炯炯有神。他们横在路中央,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鹿肉。

朵奔.蔑而干一行人以为遇到了劫匪,几个暴躁的家伙,拿着刀就要往前冲。

朵奔.蔑而干急忙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鲁莽行为,把手上的肉交给手下后,转回身,他也不拔刀,径直走到老者面前:“老丈,你为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

老人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我是马阿里黑伯牙吾部落的人,出来好多天了,都没吃饭,你能把鹿肉分我一点吗?我不白吃你的,这是我的儿子,力气可大了,让他做你的奴仆吧。”

朵奔.蔑而干二话不说,从鹿的后腿上扯了块肉丢给老者,带着手下往前就走,老者急忙追上去:“贵人啊,我的儿子从此就是你的奴仆了,让他好好的侍奉你吧!”

朵奔.蔑而干摆摆手:“些许小事,无足挂怀,外边不比家里,谁都可能遇到意外,相互帮助呗。你年纪也不小了,儿子还是留给你养老吧。”

但老者异常固执,一摊手挡住朵奔.蔑而干:“贵人啊,受人点滴之恩都得涌泉相报,何况你对我父子有活命之情,再说,我已在长生天那里起了誓,怎么好违背呢?”朵奔.蔑而干无奈,只好将那孩子带回了家。

马阿里黑即是部落的名字,也是部落创始人的人名。

这个创始人原来是乞颜部首领的奴仆,但他个人能力超强,为部落立下了汗马功劳,在部落里权势极大;还有很多儿子,后来干脆就自立门户,以自已的名字命名了新的部落。但新部落并没有脱离乞颜部的势力范围,本质上就是乞颜部的附属部落。不过他的经历,放到现代,就是个草根逆袭的励志史。

马阿里黑成功的经验,总结起来有三条:一有才,对部落有用,能为部落做事;二有后,有足够多的后代继承他的事业;三有胆,关键时刻敢于自立山头。

这个部落成立的时间比孛儿只吉歹.蔑而干创建孛儿只斤.乞颜部落的时间还早,到了宋淳熙年间该部落被铁木真的堂兄弟汪古儿收服,成为铁木真征伐天下的臂助。

这则朵奔.蔑而干收仆分肉的事迹,虽见诸多史料,但多半是个故事,听听就好,其间逻辑矛盾明显,因此不足采信。

古代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栖息地经常变化,部众难免失散,为了防止同室操戈,部落成员间会约定独特的联系方式;同时,处于奴隶社会的草原部落,内部已建立严格的等级制度。

就好像现代社会流行的所谓圈层,那时候主人有主人的圈子,奴仆有奴仆的圈子,而且上升通道狭窄,圈子之间基本没有交集。

通常是一代为奴,代代为仆。

马阿里黑虽然惊才艳艳,但没有乞颜部落的默许,他是无法创建新部落的。

而乞颜部之所以会允许马阿里黑独立建部,固然离不开马阿里黑的个人努力,但也有其存在的客观必要:

一是当时草原诸部落行政能力有限,部落规模超出管理极限,就会发生混乱,出现内耗。适时分立是在保持部落控制力前提下,扩大部落规模的最优解;

二是解决人才上升途径的客观需要。像马阿里黑这样的人才,是不会甘于人下的,而当时的草原又没有规范的上升渠道。允许人才自立,主家即收获了一波小弟,又杜绝了内乱,何乐而不为呢?

这其实是当时历史条件下,草原统治阶层与被统治阶层长期磨合过程中达成的妥协方案。

即使如此,新成立的马阿里黑部与乞颜部的关系也不可能平等,注定要烙上主奴的印记。

因此马阿里黑虽然独立了,但他的内心对乞颜部落还是感恩的,而且囿于实力,他还要倚仗乞颜部的庇护。

因此马阿里黑与乞颜部落平时必然有联络,而且还要时常进贡。

而朵奔.蔑而干毕竟是乞颜部的直系传人,双方通报来历后,竟然还会上演陌生人相遇的戏码,实在违背常理。

更何况,当时猎物艰难,两个全副武装的爷们站在大路中央肆无忌惮的向一群准军事人员索要口粮,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违和。

不要说那是野蛮的奴隶时期,即使在文明的现代,不打招呼,就全副武装的和解放军叔叔讨要军粮,不是被当作神经病关进疯人院,就是被当场击杀。

因此这个事件的正确打开方式估计是这样的:朵奔.蔑而干一行人带着鹿肉,碰到了快要饿死的马阿里黑部落爷俩。当这爷俩知道来者竟然是乞颜部少主,心中大为激动,于是屈身就拜。

朵奔.蔑而干也是感慨万分,双方寒暄以后,得知爷俩久未进食。朵奔.蔑而干大手一挥,不顾众人反对,分给他们一块鹿肉,从而赢得了爷俩的满心感激,年轻人自愿留下来成为朵奔.蔑而干的奴仆。

但是,这个事件的真相应该不止于此,其中有个情节透着诡异,违背逻辑。

当时,朵奔.蔑而干这样的小部落解决自已的温饱都很踉跄,怎么会轻易再增加外来人口?

而且马阿里黑部的这个小伙,看打扮,就是个练家子,身材又魁梧,饭量肯定小不了。

部落里目前就吃了上顿,愁下顿,再增加一张大嘴,粮食短缺的矛盾会更加突出。

只因为他力气大、会干活、能伺候人,是个称职的奴仆,朵奔.蔑而干就会欢天喜地收留他?这个结论显然不成立。

奴仆这种配置,就像汽车里的豪华音响:有,提高了汽车乘坐者的体验;没有,照样能过得很好。它的作用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需品。

但饭,有没有的吃,能不能吃饱,则是关乎部落每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这个年轻人加入朵奔.蔑而干部落,绝不应该是某人临时起意的偶然事件。但历史的真相经过春秋笔法的加工,又事隔久远,本来面目已很难追溯了。

但如果结合朵奔.蔑而后不久,他的妻子就在梦中与神人交媾而孕的传说,其中的关节颇为蹊跷。

最后说一点,蒙古诸部落内部的这种主仆人身依附关系,和大小部落间附庸关系正是很多草原领主被打败,人员逃散,看似濒临灭亡,但只要他登高一呼,很快就会有人响应,重新聚集,又满血复活的重要原因之一,成吉思汗也概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