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抬起满是皱纹如同干枯柿蔗的手指,指向酒瓮:“希望就在这个瓮里!”
奶妈的举动充分调动了纳真的好奇心,他踉跄着站起来,晃悠悠地来到大瓮旁边,探头向瓮里张望。一个婴儿正躺在瓮的中央,当看到瓮口突然出现的大脸,不但没被吓到,反而如有默契般的眉开眼笑,手舞足蹈起来。
而纳真看到这孩子,则如遭电击,整个人都呆住了,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也许是幸福来的太意外,纳真有点懵,他愕然转向奶妈:“这孩子是谁,难道是海都?大哥的儿子?”
奶妈肯定地点点头,神色中充满了骄傲,似乎她保护下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
纳真望着孩子动人的脸庞,清澈的眼神,保护的欲望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弯下腰,宠溺地望着婴儿,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婴儿红扑扑的脸蛋。婴儿咿咿呀呀地回应着,黑白分明的眼球更是一动不动凝视着纳真,他似乎认出了他的七叔,小嘴咧开着,不停地发出嘿嘿地笑声。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纳真悲愤到极致,忍不住跳起来,接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情不自禁哭泣着。悲喜交加,两种情感的对撞,使纳真难以自持,情绪再次失控。
奶妈本以为纳真看到孩子会感到欣慰,没想到纳真反应如此激烈,怕纳真迁怒于她,默然站在一边。
看到纳真情绪平稳一些,奶妈才小声说:“你们七兄弟现在只剩你一个男丁了,你的那些侄儿们,即使长生天保佑,也太小,不堪大任;孛儿只斤部落未来的兴亡系于你一身,当此危难,你一定要挺住。
目下还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要解决:部落不但被押剌伊而人洗劫一空,还被放火焚烧,现在这里连遮蔽风寒的地方都没有,你得有个主意啊,要不我们连这几天都熬不过去。”
纳真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原本散乱的眼神也变得清澈,心中对奶妈也是刮目相看。
他看了眼奶妈,边思考边说道:“我待的八剌忽部虽然相隔遥远,但旱灾也波及到了那里,领教了灾情的惨烈后,我就预感到押剌伊而部会故技重施,通过挑衅引发战争进而转嫁矛盾。
额吉刚烈,又对阿布的死始终耿耿于怀,这几天我更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担心额吉像阿布一样中了押剌伊而人的诡计,后来,我实在放不下心,这才骑上快马,无休止得赶了回来,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悲剧地发生。”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声线开始沙哑。
纳真猛地甩了下头,将负面情绪彻底抛到一边:“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落脚点,老营肯定不再适合居住:
一则触景生情,难免哀恸;
二则这里尸横遍野,又没有人手掩埋,很可能会流行疫病;
三则此地距离押剌伊而人太近了,住在这里如邻虎而眠,随时可能被吞噬,毫无安全保障。”
奶妈听出纳真有远徙的意思,内心颇为不安,担心纳真嫌她们累赘,放弃她们。试探地问到:“有些部众打猎未归,要不先在老营等等他们,收拢余部后,再根据聚集的人数决定下一步行动;况且孛端察儿蒙合黑老主人的几个兄弟都建立了自己的部落,他们都是我们的盟友,虽然为了寻找新的水源,己经远徙,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何不顺着痕迹寻找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