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市政派来的女子不解地看着羽。
“你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是不是合了他们的意？这场战争，只要我死，就够了。他们收获一切。”
“你都知道了，那你还…”
羽盯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道。
“他们了解我，这是阳谋。但我不得不说，他们失算了，死亡并非我的终点，而是一切的开始。”
他轻抚着手中刀刃，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夹杂着几分留恋与无奈，就像是在准备同世界告别。
“什么意思？”
［你没有回答，只是让人把她带了下去，你会让她亲眼见证你的死亡。在那之后，你摘下了脖颈上的围巾。知道你喜欢后铃其实为你亲手织了不止一条，可你依旧喜欢戴着最初那条。］
“替我把它交给铃…”
［你把那条围巾交给了情报官。夜渐深，你拨通了电话。］
“哲，铃睡着了吗…”
“没有，坐在外面…数星星呢，要我现在把电话给她吗？”
羽沉吟片刻，空无一人的营帐有些冰冷，他走了出去，月明星稀，冬夜的寒风呼啸，戍守的战士睫毛处都起了白霜。
“等会儿吧…你陪我聊聊。”
“你说，什么是英雄呢？”
“……”
“……”
“羽哥…非去不可吗？”
“若我不去，又要死多少人呢…新艾利都的英雄，不需要那么多人，他们还是回家照顾好家人和孩子吧…”
“那铃呢？铃怎么办！你有想过么…你心疼你的战士，心疼他们的家人，可谁来心疼铃。”
少年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不，其实他懂，可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牺牲的就是自已的至亲呢？就因为他足够强大么…他为艾利都，为世人，为这个世界的付出已经足够多了！
所以，就算自私一点也没关系的。
他试图用铃来挽留，可羽并不正面回答。
“所以说，不是还有你么，哲。也许这就是，成为英雄的代价吧，我后悔了…可我不得不这么去做。”
“有些事，让我和铃亲自说吧。”
厄匹斯港，无数船只彻夜运输着从旧都抢救的物资和最后一批幸存者，听说，这次灾难即将画上句号。
人们将会在这一侧，建起新城。
铃漫步在码头，目光却始终远眺着对岸，那里有她爱的人，还战斗在最前线。
她抬起手，合拢在嘴边哈着热气，冻红的小俏鼻都快失去知觉了，好冷啊，可睡不着诶。
听说，羽哥明天就能回来了。
“唔，笨蛋羽哥，铃好想你。”
“铃…”
“诶，哥哥，你怎么来啦，我都说了我就是出来走走，不会乱跑的，不要把我当孩子好吗？”
“当然，你要是愿意陪着我等到明天，我也是没有意见的哦。”
哲张了张嘴，妹妹那满是希冀的眼神，仿佛一座大山压迫着他。他说不出话，他也不敢想，铃知道后会有多伤心。
最后只得匆匆解释一句。
“羽哥的电话。”
“诶，真的吗，你早说啊，嘿嘿～”
“谢谢我亲爱的哥哥，不过你快去一边啦，不要偷听女孩子讲电话。”
铃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加雀跃，像是觅食的林间小鹿，蹦蹦跶跶的，彰显着少女的可爱…
“羽哥，人家好想你啊！”
少女的声音甜得发腻，大胆直白地诉说着思念与爱意，月色下，她盛放的笑容像是昙花一现，惊艳绝伦。
但这般景色，羽看不到，只有哲站在远方注视着，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铃会难过，生气还是…
他不清楚，但作为哥哥，他必须陪在铃身边。
“嗯，我也很想你。”
“羽哥很累吧，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哦。”
“铃，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羽知道，自已不能再犹豫下去，听到铃声音的一瞬间，他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放弃了，毕竟，死再多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那不是他的错。
就算世界被空洞侵蚀，可他依旧能带着铃活下去。
“干嘛这么严肃啦，那你说吧，我在听哦。”
“我…可能回不去了…”
铃愣了一下，继而笑着问道。
“什么，抱歉羽哥，我没听清诶。”
“我说，我回不去了，铃。”
什么啊，羽哥在说什么啊…对面的一定是个骗子吧，肯定是坏人盗用了羽哥的通讯频道吧。
怎么可能回不来呢？羽哥那么厉害，就算防卫军全灭，羽哥也能好好活着吧。所以，这是什么新式玩笑吗。
“喂，哥哥，你遇上电信诈骗啦，对面不是羽哥哦…”
兄妹两人远远对视着，哲脸上的欲说又止和担忧被铃尽收眼底，他沉默着，可这已经回答了一切。
“铃，听我说！”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羽的声音，可铃打断了他，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有些任性地道。
“我不听，你这个骗子，我不听！”
“我的羽哥明天就能回来了，等明天我一定让羽哥把你们一网打尽！”
痛苦、不解、委屈，复杂的情绪瞬间占据女孩的理智。
铃双手紧紧握着通讯器，她的双眸渐渐失去高光，弯下腰蹲在原地抱住自已的双腿，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般，抽泣声渐渐响起。
她知道，那就是羽，可她不愿意承认。
“你这个骗子，羽哥都答应我了的，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对不起，铃。”
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这时突然有人把大衣披在了铃的身上，铃委屈地回头望去，是哲。
少女顿时哭得就更大声了，她是说过，不会再没用的哭了。可如果她的眼泪，能阻拦羽赴死，那她愿意为了羽哭到失明。
她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如果她求求羽哥的话，是不是羽哥就会为了她选择另一个选项呢？
“羽哥…你不要死好不好，铃不能没有羽哥，羽哥不在的话，铃真得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才好。”
“对不起，我…没得选。”
“羽哥不是说，爱我胜过世人吗？能不能，不要再做英雄了。”
“……”
羽没有回话。
“骗子！羽哥是大骗子…但是，但是！…我求求你，回来好吗…羽哥要铃做什么都可以，以后铃再也不耍小脾气了，再也不任性了…就再这一次，羽哥，为了我，回来好吗？”
“羽哥…不是说，要等铃长大吗？”
铃跪倒在地上，像是要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地哀求着，从小到大，只要她开口的事情，羽都会答应的，可唯有这一次…
“铃，我能再听你叫一次羽哥哥吗？”
他像是交代遗言般的释然。
“不要！你要是死了，我就要嫁给一个渣男，让他狠狠糟蹋我，气死你！”
“又说气话了不是，要是那样我做鬼也要打断哲的腿…”
“好了，铃乖～，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听哲的话，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找和你联系的情报官姐姐…”
“长官，作战会议…就差您了。”
羽低头看了眼时间，告别，该结束了。
可他难得发了个牢骚。
“真是的，总共就剩下这些时间了，死刑犯临死了也要允许人把话说完吧…让他们等着，我再说几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