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的声音有些低沉，她知道这次灾难有多严重，也明白羽的处境，他身前是前所未有的灾难，身后是群狼环伺…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明明不该让他担心的，可铃还是止不住害怕，生怕这次就是最后的对话，所以，就算是为了她，她也想请羽在有选择时，为了她选择活下来。
她爱的不是艾利都的大英雄，而只是羽，那个牵起她手的羽哥哥，陪她长大的羽哥哥…那个把她当了十多年妹妹，不解风情的超级无敌大笨蛋。
“好啦，哥哥。到你啦，你和羽哥说两句吧。”
铃把通讯器递给了哲，仰头擦拭下眼角的泪水，她可真没用，只会哭…从小到大，都只会让羽哥担心。
哲揉了揉妹妹的头，却被她一巴掌打了下去，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对亲哥哥任性啊。
“我才没哭…以后，我都不要哭了。”
可哲能怎么办呢，羽哥不在，他必须照顾好铃。
“…羽哥，你还好吗？我和铃目前跟随着撤离的部队，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这次灾难恐怕会吞没整个艾利都，传闻市政打算建立新城，旧都大概是要被他们放弃了。”
“……”
“……”
两个男人的对话并不算多，只是简单的情报交流，尽管挂念彼此，但那份心意无需赘述。
“羽哥，保重。”
“嗯，你也是。照顾好铃…还有你自已。”
通讯挂断了，情报官笑意盈盈地注视着闭上眼的羽，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桌上的文件。
“长官，很爱他们呢…”
“没办法，那两个笨蛋还只是孩子啊…如果我不在了，替我看好他们…”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就当我，开个玩笑吧。”
［撤离渐渐接近尾声，可空洞却没有丝毫停止扩张的趋势。再进行大规模搜救的收获已经赶不上付出的生命，身为军队的最高长官，你明白是时候该停下脚步了。］
［尽管，这是个违背道德的决定，但你别无他法。］
“长官，这是学会根据收集的数据发来的预测消息。零号空洞的以太活性足以支撑它持续扩张，并吞噬周边空洞，进一步扩大。如果不加以遏制，恐怕我们逃无可逃…”
羽站在高塔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空洞，它已经将艾利都全部吞噬，狰狞着的以太能量像是恶鬼般向世人张牙舞爪。
他开口向身旁的人问道。
“市政那边有什么计划？”
“艾利都建城之初，早已考量到陷落的可能，因此式舆塔的选址也是经过特殊设计，同时引爆十四座式舆塔，会引发地质连锁运动…”
“根据相关专家预测，会在零号空洞西南至东北一侧形成大裂谷，这将阻止空洞的蔓延。而在大裂谷的另一侧，我们可以建立新的城市。”
情报官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着，尽管这一字一句间，决定了无数空洞遇难者的命运，他们，可能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救援…
羽没有回话，照理说那帮人应该控制着式舆塔才对，引爆式舆塔根本不需要通知他。
这时，一位穿着正装，与前线格格不入的女士踏着优雅的脚步向羽走来，她打量着这位艾利都的英雄，最年轻的虚狩，令那些上位者们恐惧的男人。
英俊面容却年轻得不像话，真叫人不敢相信啊…她驻足在羽身前一米处，替情报官解释道。
“但是…现在某座式舆塔中发生了异变，远程操作系统失灵，需要人工进入操作。在那座式舆塔周边，我们的人遭遇了有史以来遭遇的最强以骸，检测到的能量活性至少在第九阶，铅级-Pb。”
“如果想要进入操作，需要防卫军和对空课的全部精英配合…市政的意思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还请您配合！而牺牲者会被授予功勋。”
“你们会成为新艾利都建城的英雄…借用您的一句话，还请诸君，赴死！”
凌厉的女声带着些许嘲讽落下，她直勾勾地盯着羽的双眸，希望从中看到一丝愤怒或者别的情绪，可她终究是要失望了。
羽笑了笑，思绪百转千回。
呵…用人命填。
这就是成为英雄的道路么？书上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又何止万骨呢。
真是，一点都不酷啊。
他伸手摁在女子肩头，冰冷的声音如同凌冽寒风般刮过她的耳畔。
“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你要低调点么…小姐，欢迎你成为英雄的一员。”
女子顿时瞪大了双眼，她下意识后退，却被羽死死摁在原地，眼中的惊恐无疑暴露了她此时的慌乱。
“把她带下去，给市政回话…这个英雄，我，当定了！”
［你以为你很早就理解了英雄的含义，可眼下看来，那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或许，你想成为的并不是英雄。你不禁又想，多年以后，人们会如何记载这件事？］
［旧都陷落，时任防卫军最高指挥官，对空课最高执行官，羽率领军士在一番艰苦作战后，引爆十四座式舆塔阻止了零号空洞的蔓延？说不定，会再添一句，死伤惨重…］
［历史的一句轻描淡写，现实中却是如此残酷。］
［那一天，军士们士气有些低沉，他们以为迎来的是希望，他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妻儿和朋友…可市政传来的命令却不知在何时早已悄然传开…］
［但他们能逃走吗？身后是万家灯火，他们走了，这个世界也就即将迎来终结，他们，没有选择。］
“指挥官，临走前能不能再喝口酒啊，俺这人胆小，怕死啊！家里也没人了，就我一个独苗啦，但俺不想当孬种，下去了俺要告诉俺娘，俺也是英雄。”
［你把自已的酒扔了过去，可那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果汁，寡淡的像是水一样，不过带了些甜味。这是铃特意为你买的。她嘱咐你，在外面不要学坏了，要喝酒的话就喝这个。］
“没味啊…”
“得了吧，那可是指挥官的情妹妹送给指挥官的，你就知足吧。”
［众将士一阵哄笑，你也不恼，叫他们好好收拾一下，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一晚，军营里铁打的汉子也落下了泪水，他们写下遗书，留给战线后的家人们。］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在军营灯火下像是翩飞的精灵，传播喜讯，告知着人们新年即将到来。
“今天，几号了？”
“报告长官，12月24日。”
“嗯，快过年了啊，还有几天就到［拓金日］了…”
羽望着窗外的大雪，沉默良久，终于…
他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传我命令，今夜全军撤离，向新城的方向速行军。新年快到了，战士们该回家团圆了。”
闻言，情报官顿时瞳孔紧缩，她不由得想到一种可能，这一策略在军队内部实际上早就讨论过了…
式舆塔必须引爆，可未必需要和空洞中的以骸打正面攻坚战，派出精英小队化作利刃直击目标，效果也是一样的。
可没有哪支小队能毫发无伤地突破到目的地，再在不惊动九阶以骸的情况下，潜入式舆塔。所以才需要防卫军开路，并牵制住那只怪物。
但有一个人例外…
他无惧空洞中的以骸，可以毫发无伤地到达目的地，甚至能以凡人之躯，对抗那宛若神明般的怪物。
但所有讨论终结在了此处，这是最理智的决策，可没人愿意开口。
“您真得要这样做吗？”
羽淡然一笑，站起身来。
“不然呢，看着那么多人去送死，我安安稳稳地坐在后方？”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是也清楚么，唯有这样，牺牲才是最少的。为常人所不能为，这不就是英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