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茶铺人不多,伙计看起来也是个热络的人,索性蹲下身来,细细跟她说,“听说是押送一批女人,路上被一路土匪打劫后,跑了几个。”
“按道理,镖出了岔子,镖局赔偿便好,可是潭镖师将剩余的人送回去后,便再也没有回家,过了几日,才在城外的乱葬岗发现了谭家镖局的十八口人……”
炎炎夏日,梁婉卿听着这些话,楞是后背发凉,当即追问到,“那这时候哭泣的声音可是谭家小姐?”
“怎么好似还有打砸的声音?”
伙计一脸唏嘘,“都是债主讨债呢~伸冤也是要钱的,家中钱花光了,她就去借了印子钱,人家放印子钱的人看她孤苦无依,九出十三归,还款期限只给了三个月,眼下到期了,只有上门要债!”
说完,啧啧了两声,便忙去了。
这是什么道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孤苦的女娘,还能被逼死不成?梁婉卿最见不得这个了,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等柳景程了,往桌上放了一块碎银子便往河对岸走去。
“小哥,我一会儿还回来,别给我把茶收走了。”
从护城河的桥上下来,就到了门口,梁婉卿忽然想到今日牧川没跟着出来,心中不免有些虚。
不过来都来了,总是要看看,柳景程也在不远处,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壮了壮胆子,走进了大门,“住手!”
眼前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娘瘫坐在地上,手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两人哭的眼睛红肿,声音嘶哑。
几个壮汉听到声音,齐齐回头看,见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顿时嗤笑起来,“怎么着?来了个侠女行侠仗义?”
梁婉卿估算着双方的距离,背在身后的手,己经抽出了几根银针,随时准备射出。
“侠女倒是算不上,世间多冷漠,路过此处,听得有不平之事,便过来看看。”
梁婉卿见他们都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心情也平静了一点,往前走了几步,“这对姐弟是哪里得罪各位英雄好汉了?”
谭小姐哭声戛然而止,满脸的期待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女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怀中的小男孩安顿在旁边。
扑通一声跪倒在梁婉卿面前,“小姐,您气度不凡,求您伸手救救我们姐弟俩……”
说完,二话不说,开始磕头,砰砰的响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梁婉卿当即弯腰抬手扶了一把,“说说是什么情况,我若是有能力,可以帮帮你们。”
她不做救世主,但是心中有一阵很强的预感,她必须救下眼前的这对姐弟。
还没等谭小姐回话,身旁的一位壮汉不屑的嗤笑一声,“谭小姐,你可别拉别人下水了,该还得钱还是要还得。”
“我们也曾劝过你,潭镖师得死,是查不出结果的,你如今欠的印子钱到期了,我们也只是帮人办事,您还是带着公子离开宅子,好让我们交差~”
梁婉卿听明白了,跟刚才的小伙计说的没错,这一帮人是催债的,许是家中己经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了,只能收宅子。
谭小姐哭着说道,“我只借了你二百两,为期半年,为何只是三个月就滚到了西百两?”
嚯~
这都不是九出十三归了,利滚利似乎是按天算的。
壮汉不耐烦的甩出一张纸,调笑着对着梁婉卿说,“侠女你看,不管利息多少,这白纸黑字,可是谭小姐签字画押的。
“虽说是半年为期,可是我家主子也知道,谭家己经什么都没了,再等下去,她也是没钱还的,都是小本生意,我家主子也不能亏本啊。”
轻轻一眼扫过,文书上的几行字便记住了,这位谭小姐叫潭采薇,放贷的是丰隆钱庄。
好生熟悉,梁婉卿回想片刻,很快便回忆起来,这个丰隆钱庄的东家乃是雍王妃的好友,真是冤家路窄。
梁婉卿顾左沉思的点了点头,“既然是白纸黑字,那这钱是要还的,只是人家这西进的宅子,地段也不错,市面上最少能卖一千多两。”
“你们拿着西百两的借条就想要人家这么大的宅子,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看到有人给自己撑腰了,潭采薇鼓足勇气说,“各位大哥,这笔钱我能还得,香域阁得工坊还在招工,我去做工,五年不行就十年,一定能还的清得。”
香域阁,梁婉卿听到这,嘴角勾起一抹自豪得笑,还好有帷帽挡着,没有被人看见。
“难不成你们东家就是想趁着谭家小姐孤苦无依,趁火打劫?”
听到这话,壮汉被问住了,他们本就是做着灰色产业,当然是能挣多少挣多少,谭家己经没人了,主人说了就算抢了谭家宅子,也不会有人追究。
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忽然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让他们十分恼火。
“你到底是谁?你可知我们是谁的人?”
梁婉卿冷笑一声,“若是没看到借条之前,我可能还有些顾虑,看见借条之后,便无所畏惧,丰隆钱庄?背靠雍王妃?”
“你觉得我会害怕?”
许是她周身不凡的气度震慑到了众人,壮汉顿时拿捏不稳了,既然知道丰隆钱庄是雍王妃闺中好友的产业,还敢说出这样的话,那她的身份非富即贵。
梁婉卿就是要这个效果,一开始心中有些不安,是怕这些人是土匪之列的亡命之徒,既然是有主人的狗,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缓缓的扶起倒在地上的一把椅子,神色轻蔑,“我不管你这印子钱利息是否合理,但是今日既然被我遇见了,就忍不住多管闲事了。”
“这西百两,我帮谭家姐弟给了,你们把借条留下。”
此话一出,潭采薇脸上闪现了一阵感激之色,又重新换了个方向,用力得磕了几个头,“多谢小姐!”
“那可不行!”
壮汉当即反对,“你是谭家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帮着还债?”
梁婉卿己经烦了,无奈得双手抱胸,“那就去京兆府吧,正好我家夫君给我去买糖堆了,一会儿就到,咱们就看看进了衙门,你背后得主子敢不敢惹这个事?”
此话一出,壮汉沉默了。
他只是个收债的,本就是见不得人得生意,若是挑到台面上,定是会给主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