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的蝉鸣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阮星栩把自己埋在图书馆角落，手机在木质桌面上震起来时，屏幕亮起闺蜜林小满的名字，附带一连串尖叫鸡表情包。
“栩栩栩！我搞到《新星计划》决赛门票了！” 听筒里传来地铁呼啸声，林小满兴奋得几乎破音，“陪我去嘛！我本命就差一点点就能出道了！”
阮星栩捏着书签的手顿了顿，窗外的夕阳正把图书馆玻璃染成血色。自从三年前回国后，她便刻意远离所有炽热的、会让人期待的事物，就像此刻书页间夹着的那枚干枯雏菊，永远停在了凋零的模样。
“我不去。” 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这种造星节目都是剧本，最后出道的人不过是资本的提线木偶。”
“栩栩~陪我去嘛！我真的很想看我本命，送他出道诶！”电话这头的林小满撒娇的身子快扭成了水蛇状。
阮星栩最怕她撒娇了，无奈道：“好好好，小祖宗，老地方见。” 她挂断电话时，夕阳正好沉入云层，余晖在书页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体育馆外的应援手幅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阮星栩跟着林小满被裹挟进汹涌人潮。荧光棒的冷光刺得她眯起眼，首到林小满突然拽住她胳膊：“快看！那是 B 组的纪昭珩！听说他的票数一首在危险区！”
顺着闺蜜手指的方向，阮星栩看见人群缝隙里闪过的少年身影。白色棒球帽压得很低，黑色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正弯腰帮粉丝捡掉落的手幅，手腕内侧的银色手链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像坠落人间的星屑。
舞台追光灯在烟雾中切割出锐利的光束，林小满攥着塑料座椅边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选秀决赛现场的声浪震得耳膜生疼，大屏幕上跳动的实时投票数字像倒计时般刺目。
阮星栩手里拿着荧光棒，百无聊赖的看着屏幕，她对台上的人都不太了解，只有刚刚小满提到的纪昭珩有了些印象，抬头找找他的名字—— 纪昭珩的票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
“果然是在危险区啊。”阮星栩心想。
结果显而易见，他还是落选了，没有成队出道。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舞台中央，白色演出服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当主持人问他还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他喉结滚动着说出：“就算注定要坠落，我也想成为照亮别人的星星。”
这句话像枚燃烧的子弹，精准击中阮星栩心脏。记忆突然闪回多年前的深夜，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的爆炸声，还有母亲葬礼上漫天飘落的白菊。自那以后，她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茧，首到此刻，少年眼底跃动的火光，将茧壳灼出第一道裂痕。
舞台上的金色 fetti 漫天飞舞，林小满突然抓住阮星栩的肩膀剧烈摇晃，指甲在她棉质白裙上揪出几道褶皱。“他做到了！我就知道他可以！” 尖锐的嗓音几乎破音，混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体育馆回荡，阮星栩感觉自己的锁骨都要被她捏碎。
女孩突然甩开手冲向舞台，荧光棒在她头顶划出凌乱的弧线，发尾的紫色挑染随着动作扫过阮星栩发烫的脸颊。“顾全！看这里！我从初舞台就开始投票了！” 她举着灯牌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你说过要带粉丝看山顶的风景，说话算数啊！”
散场时林小满仍处于亢奋状态，走路都带着蹦跳的节奏，手机相册里塞满模糊的生图。“我要把这些做成九宫格！文案就写‘我的青春圆满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按住阮星栩的肩膀，眼睛亮得惊人。
体育馆外的夜风裹着热浪，林小满还在喋喋不休地回放出道瞬间，手机屏幕在她颤抖的指尖反复亮起。阮星栩看着好友鼻尖沁出的汗珠，笑着扯下皮筋，把林小满凌乱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再晃下去，我都要担心你低血糖了。”
“才不会！顾全就是我的能量补给站！” 林小满突然转身，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藏着舞台上未散尽的星光。她突然抓住阮星栩的手腕往路边奶茶店拽，“走！今天必须喝超大杯杨枝甘露庆祝！”
玻璃门被推开时叮当作响，冷气混着奶香扑面而来。阮星栩看着林小满在柜台点餐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拒绝追星邀约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固执地蜷缩在阴影里，以为再也触碰不到光。
“你的星星奶茶！” 林小满把插着星星形状吸管的饮品推过来，芋圆在琥珀色液体里沉沉浮浮，“虽然我知道你觉得追星幼稚，但是栩栩，” 她突然正经起来，手指无意识着杯壁，“看着喜欢的人闪闪发光，真的会觉得，连自己的生活都有了盼头。”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戳破阮星栩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她望着窗外霓虹灯牌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想起舞台上纪昭珩说 “成为照亮别人的星星” 时坚定的眼神。那时她以为那只是少年人的豪言壮语，此刻却突然明白，或许正是这样的信念，才能支撑着一个人穿越漫长的黑暗。
“小满，” 阮星栩突然开口，“我想试试，”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成为能和他并肩的星星。”
林小满举着吸管的手停在半空，随后爆发出比舞台上更响亮的欢呼：“我就知道！我家栩栩最棒了！” 她猛地扑过来，带着奶茶甜味的拥抱差点把阮星栩撞进身后的货架，“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追星路上最硬核的后勤部长！”
夜色渐深，两个女孩抱着奶茶走在梧桐道上。林小满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 “追星作战计划”，阮星栩却默默抬头，透过枝叶缝隙看着遥远的夜空。有颗黯淡的星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像极了舞台上那个倔强的少年，也像此刻下定决心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