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林夏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加密进度条。
朵朵趴在她腿上玩蜡笔，荧光粉蜡笔在草稿纸上拖出歪扭的弧线，像道被揉皱的彩虹。
“妈妈在发魔法邮件吗？”朵朵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晨起的软毛。
林夏指尖顿了顿，昨晚那封匿名邮件的标题又浮现在眼前——“M与人工智能公司的资金链证据包”。
她摸了摸朵朵发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帮好多阿姨叔叔拆穿坏魔法的邮件哦。”
加密完成的提示音“叮”地响起。
林夏点开宋编辑的邮箱地址，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三秒，最终按下。
附件里躺着二十三个加密文件夹，从M与人工智能公司的股权代持协议，到虚假流量购买记录，甚至还有她被封杀当天，M高层与人工智能公司的通话录音。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你不是说我们是被绑架的创作者吗？现在是时候让大家看清真相了。”
发送键刚弹起，手机突然震动。
林夏以为是宋编辑回复，低头却看见朵朵在草稿纸上画的新涂鸦——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穿着她常穿的牛仔外套，另一个扎着羊角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夏夏妈妈和朵朵”。
她喉头发紧，把朵朵抱进怀里转了个圈，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撞得窗帘都晃了晃。
此刻的宋编辑正蜷在杂志社的转椅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下青黑更重。
凌晨两点收到邮件时，她刚改完最后一篇育儿专栏，鼠标点下下载键的手都在抖。
此刻她面前堆着五杯冷掉的咖啡，指甲盖蹭着咬出的毛边，逐条核对资金链里的每笔转账：“2022年3月，人工智能公司‘星瞳’向M‘极光’打款八百万，备注‘内容置换’；2023年1月，‘极光’旗下三个美妆账号同时断更，次日‘星瞳’虚拟主播集体上线同品类推广......”
“小宋！”主编推门的声音惊得她差点碰倒马克杯，“头条版留出来了，你这篇《M联手人工智能主播操控平台流量？林夏团队曝光资本黑幕》，我给你加三个版！”宋编辑抓起桌上的录音笔晃了晃，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还有更炸的——林夏提供的通话录音里，M总监说‘真人太贵，一个虚拟人能顶十个真人用，还不会闹脾气’。”
上午十点，林夏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她刚给朵朵系好小围兜，微信提示音就像连环炮似的炸响。
阿琳的语音弹过来：“夏夏你看妈咪宝贝官网！头条！”小米的视频通话直接切进来，背景是她举着手机的手在抖：“我刷到第十条转发了，评论区都在说‘原来我们看到的内容都是被筛选过的！’”
朵朵扒着她膝盖往手机屏幕上凑，奶声奶气问：“妈妈的魔法邮件变星星了吗？”林夏点开网页，《妈咪宝贝》官网头条的大标题刺得她眼眶发酸——配图是她昨天在广场上和妈妈们握手的照片，阳光正好落在交叠的手背上。
评论区像开了锅：“我关注的美妆博主突然转型卖医美，原来早被资本换了人！”“林夏试色翻车那次我还骂过她，现在想给她道歉！”
“叮——”陌生来电显示“程氏集团市场部”。
林夏接起，程总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林小姐，我们品牌决定公开站队。”他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文件翻页声，“昨天看了你在广场的直播，那些妈妈和孩子的眼睛比任何滤镜都真实。我们拒绝所有人工智能主播合作，愿意配合调查。”
林夏捏着手机的手发颤，朵朵不知何时爬上她腿，肉乎乎的小手覆在她手背：“妈妈手手凉。”她低头亲亲孩子发顶，声音却稳得像块压舱石：“好，我们一起撕开他们的面具。”
午后的阳光漫过窗台时，朵朵在地毯上用彩泥捏口红。
林夏整理着“萌芽计划”的新报名表，突然听见门铃“叮咚”响起。
她起身开门的瞬间，楼道里穿堂风卷进来一丝冷意。
陈墨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得像把刀，嘴角还挂着惯常的笑，可眼底却结着层霜：“林夏，你这是在......”他目光扫过屋里趴在地毯上玩彩泥的朵朵，后半句咽回喉咙，指节捏得泛白，“玩火。”
门廊的感应灯在他背后忽明忽暗，把那抹阴鸷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蛇似的爬进客厅，停在朵朵用彩泥捏的“彩虹口红”旁。
当陈墨的影子笼罩在地毯上的那团彩泥上时，林夏轻轻咬了咬后槽牙。
她没有急着关门，反而侧身让出半尺的空隙，任由穿堂风裹挟着他身上冷调的雪松香水味灌了进来——这味道和网红孵化机构（M）办公室里那些精心营造的“专业感”如出一辙。
“林小姐，”陈墨用指节在门框上敲了两下，西装袖扣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是来给你个台阶下的。”他的目光扫过朵朵正专注捏着的彩泥口红，又落在林夏颈间那枚褪色的珐琅彩唇釉挂坠上——那是她外婆留下的，“我看了昨天的邮件，确实能掀起些风浪。但你应该清楚，资本的齿轮一旦转动起来，被碾碎的从来都不是背后的推手，而是挡路的蚂蚁。”
朵朵忽然举起刚捏好的彩泥，歪着脑袋问道：“叔叔要吃彩虹糖吗？”彩泥被她揉得发亮，红橙黄绿层层叠叠，倒真像一颗被施了魔法的水果糖。
陈墨的瞳孔缩了缩，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接，只是把目光重新锁定在林夏的脸上：“就算你这次赢了，下次呢？人工智能换皮技术每三个月迭代一次，你能带着个小累赘一直追着跑吗？”
“小累赘？”林夏笑了，伸手把朵朵搂进怀里。
孩子的体温透过薄毛衣传了过来，像个小太阳。
她想起昨天广场上的那些妈妈们——张姐攥着被网红孵化机构（M）骗走的十万签约费合同，李阿姨举着女儿第一次画的蜡笔画说“原来我们的眼睛也能当镜头”，还有王护士红着眼眶说“我女儿说想给妈妈设计不会晕染的护士唇釉”。
她摸了摸朵朵的头顶，声音轻柔却如同钉子一般坚定：“陈总，你大概没见过妈妈们团结起来的样子。蚂蚁多了，也能啃断齿轮。”
陈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收起了那副伪善的笑容。
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拍在玄关柜上，金属质感的卡片被磕出了裂纹：“我在星瞳的技术总监朋友说，你们那个什么‘萌娃色感解析’，本质上是儿童神经突触的随机映射。等他们长大了，这种天赋自然就没了。”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把朵朵的彩泥吹得滚到了林夏脚边，“林夏，你会后悔把孩子拉上战场的。”
门“砰”的一声关上时，朵朵的彩泥“啪嗒”一声掉在了林夏的脚面上。
她蹲下身去捡，指尖触碰到彩泥的温度——和刚才孩子手心的温度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宋编辑的消息：“妈妈群炸锅了，二十三个被人工智能换皮的博主联系我要发声！”
林夏把朵朵抱到儿童椅上，打开平板，调出联盟群。
群消息999 +的提示像一串小鞭炮，最上面是张姐的语音：“夏夏，我家小乐说要给阿姨们画‘勇敢口红’，大红色的！”她点开发言按钮，故意把朵朵的脸凑近麦克风：“各位妈妈，今晚八点，亲子共创联盟紧急会议。我们要启动‘妈妈见证计划’——被网红孵化机构（M）坑过的，被人工智能换皮的，带着孩子的画、录的视频来。我们要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内容的源头。”
朵朵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口：“妈妈，我要画‘好多好多手’！”她指着平板里群聊的头像，“张阿姨的手，李阿姨的手，朵朵的手，都拉在一起！”林夏笑着把孩子的蜡笔盒推了过去，看着她在草稿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手掌，红的、蓝的、黄的，指缝里还透着橙红色的光。
晚上七点五十分，林夏的直播间已经涌入了十万观众。
朵朵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正用荧光绿蜡笔在直播提示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她调整好麦克风，镜头里映出身后贴满涂鸦的墙面——那是这半个月来妈妈们寄来的孩子画作，每一张上都标着“给夏夏阿姨的勇气”。
“大家好，我是林夏。”她一开口，弹幕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姐姐终于露脸了！”“朵朵宝贝看这里~”她摸了摸耳后被朵朵偷偷贴上的星星贴纸，“今天不说试色，也不说翻车。说点真心话——我被封杀那天，网红孵化机构（M）总监说‘真人太贵，虚拟人不会哭不会闹’。可他不知道，真人会哭，会闹，会团结起来。”
镜头扫过身后的涂鸦墙，弹幕突然静止了两秒，接着炸开一片“哭了”“原来这些画都是妈妈们寄来的”。
朵朵举起刚画完的“好多手”凑到镜头前，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们的手手，最厉害！”
“我不是网红，”林夏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出来，“我是妈妈。但我也是内容创作者。我的声音，我女儿的色彩感知，还有所有妈妈和孩子的眼睛——这些，谁也夺不走。”
弹幕瞬间被“妈妈的力量”“我们陪你”刷满。
林夏看向镜头外的朵朵，孩子正举着蜡笔朝她比心，鼻尖上还沾着一点蜡笔屑。
她吸了吸鼻子，举起手机晃了晃：“刚才联盟群又收到了八十七条投稿，有妈妈带着孩子录制的合同陷阱讲解，有小朋友画的‘赶走坏人工智能’涂鸦。从明天开始，我们会把这些内容做成‘妈妈见证’系列——”
“叮——”直播间突然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提醒。
林夏扫了一眼ID，瞳孔微微一缩。
是陈墨的私人账号，刚发了一条动态：“有些火，不是你想灭就能灭的。”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是她昨天在广场和妈妈们握手的背影。
朵朵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屏幕说：“妈妈，那个叔叔的头像像坏女巫！”直播间的弹幕立刻刷起“警惕资本反扑”“我们保护夏夏”。
林夏摸了摸孩子的头，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谢谢大家。但要说保护——”她牵起朵朵的手举到镜头前，“应该是我们保护这些小画家的眼睛。毕竟，”她顿了顿，看向屏幕外的某个方向，声音轻柔却清晰，“坏女巫最怕的，是星星之火。”
直播结束时，林夏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个不停。
她划开联盟群，最上面是张姐的新消息：“夏夏，我联系了社区活动中心，明天能借场地做‘妈妈的声音’征集。孩子们说要带着蜡笔来，给每个阿姨的故事上色！”
朵朵趴在她的肩头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林夏关掉直播灯，把孩子抱进怀里。
窗外的夜色中，有星星在闪烁——就像那些妈妈们发来的消息提示，一盏接一盏，亮成了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