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直播间的落地镜前，指尖抵着发烫的耳垂。
胸牌上“初见·原色”的烫金标志刺得她眼睛发酸——这是她熬了七个通宵，以朵朵那幅画着小喇叭和星星的蜡笔画为灵感，结合系统生成的成分报告，终于复刻出的第一支口红。
“妈妈，这里要贴星星。”朵朵踮着脚，举着半张闪粉贴纸，头顶那撮被蜡笔染紫的呆毛跟着晃动。
她怀里还抱着个皱巴巴的素描本，封皮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朵朵的口红设计”，每页都贴着被苹果汁晕染过的涂鸦。
林夏蹲下来，看着孩子用肉乎乎的食指把贴纸按在口红管身，粉色闪粉粘在她的指腹，像沾了层晨露。
“朵朵画的小喇叭，是要让口红会唱歌吗？”林夏轻声问道。
朵朵用力点头，蜡笔在她手背上蹭出一道橘色：“外婆的声音在里面呀，妈妈上次说，外婆的口红会说话。”
直播间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林夏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阿宁的消息：“我到啦！今天带了三个色号的粉底液，绝对能测出最真实的上唇效果。”她深吸一口气，把朵朵抱上直播台的小转椅，调整好补光灯的角度。
暖黄色的光漫过桌面，那支刻着涂鸦的口红突然闪了下，像被谁轻轻碰响了小喇叭。
“欢迎大家来到‘夏夏和朵朵’的直播间！”林夏对着镜头扬起笑容，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桌沿的闷响，手背上还留着朵朵刚才按贴纸时的温度。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是一支会‘说真话’的口红——‘初见·原色’。”
镜头切到口红特写，管身是朵朵用蜡笔涂的渐变粉，最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个小喇叭，闪粉在灯光下碎成星子。
“包装上的每一笔都是朵朵的涂鸦，系统根据她的色感生成了成分表，没有视觉欺骗色素，没有滤镜依赖。”林夏拧开盖子，膏体呈现出清透的色，“现在，我们连线阿宁，她会用三种不同的肤色底妆，现场试色。”
屏幕右侧弹出阿宁的脸，她额头还沾着碎发，举着三个粉底液瓶晃了晃：“我专门挑了冷调白皮、中性黄皮和暖调橄榄皮，夏夏你说这支口红能‘显真’，我今天就当回测评官！”
第一泵粉底液拍上脸时，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阿宁涂好口红的瞬间，直播间突然安静了两秒——膏体在冷白皮上是清透的水色，在黄皮上晕开成蜜橘色，到了橄榄皮竟泛出温柔的杏粉色，每一种颜色都像从皮肤里自然透出来的。
“我天！这是口红吗？这是给不同肤色开了美颜灯吧！”
“无滤镜直出啊家人们，我凑近看阿宁的唇纹都清楚！”
“原来真实的口红可以这么美......”
弹幕像突然决堤的河，刷得林夏眼眶发涩。
朵朵趴在直播台边缘，盯着屏幕里阿宁的嘴唇，突然伸手戳了戳林夏的手腕：“妈妈，阿宁姐姐的嘴唇在发光，和外婆日记里写的‘照见人心的镜子’一样。”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陈嘉的消息：“后台数据炸了，首波五千支库存半小时抢空。”林夏捏紧手机，喉咙发紧。
这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醒目的金色字体——“系统升级完成：批量转化功能已开启，单次可生成10组儿童灵感美妆方案”。
“各位家长注意啦！”林夏对着镜头举起朵朵的素描本，“我们和品牌方联合发起‘亲子彩妆挑战赛’第二季，上传孩子的涂鸦作品，系统会自动生成专属美妆方案。朵朵说，每支口红里都该有孩子的小喇叭，让美说出真话。”
直播间的打赏特效像下了场星星雨，林夏抱着朵朵和阿宁挥手道别时，耳麦里还飘着观众的声音：“别让AI模仿她！这种真实的美，机器学不会！”
夜色渐深时，林夏坐在空荡的直播间里，对着最后一支“初见·原色”发呆。
朵朵已经在沙发上睡着，小手里还攥着半支蜡笔，头顶的紫毛在暖光里泛着柔丝。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周曼的工作群消息：“紧急会议：AI组今晚必须拿出‘夏琳2.0’的升级方案。”
林夏点开群聊，最上面是周曼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的冷笑：“真人能靠孩子翻红？那就让AI学会当妈。”
她望着朵朵睡梦中皱起的小眉头，轻轻把孩子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初见·原色”的口红管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朵朵画的小喇叭——正嗡嗡响着，唱着只有真实才能听懂的歌。
周曼把咖啡杯重重磕在玻璃桌上时，杯底的冰碴子溅出来，在"夏琳2.0"的测试视频进度条上洇开个深色的圆斑。
她盯着屏幕里AI主播正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小朋友的蜡笔画最可爱啦~"，身后的技术总监缩着脖子解释："我们采集了朵朵三百张涂鸦数据，模仿她的用色规律......"
"规律？"周曼扯松真丝衬衫领口，美甲在触控屏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朵朵画太阳会在边缘点二十七个小锯齿，她涂云朵要先描三遍轮廓再填色——这些你们学了吗？"她突然转身，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林夏的粉丝要的不是'像'，是'真'！
现在去改，把儿童心理学模块加进去，半小时后我要看到会'歪头'的夏琳。"
技术总监的白衬衫后背洇出汗渍，抱着笔记本电脑踉跄着往外跑。
周曼重新坐回转椅，盯着后台数据——林夏的"初见·原色"预售量已经跳到四万八，评论区全是"给女儿囤的""和宝宝一起设计的"。
她摸出手机点开林夏的直播间录播，画面里朵朵正用蜡笔戳着口红管身说"外婆的声音在里面"，弹幕刷着"心化了""想偷娃"。
"那就让AI当妈。"周曼对着空气冷笑，指尖在"发布"键上悬了三秒，"夏琳2.0"的第一条视频准时出现在母婴榜推荐位。
林夏是在给朵朵梳小辫时发现异常的。
儿童手表突然震动，阿宁的语音炸出来："夏夏你快看！
那个AI又搞事了！"她手一抖，粉色发绳掉在朵朵的蜡笔盒上，滚进一滩被水晕开的蓝色涂鸦里。
朵朵歪着脑袋去捡发绳，鼻尖蹭到林夏的手背："妈妈，有奇怪的姐姐在学朵朵说话。"她蹬着小短腿爬上沙发，从茶几底下抽出平板，肉乎乎的食指戳开短视频APP——屏幕里，顶着林夏脸的AI主播正举着一支印满机械线条涂鸦的口红，语气像含着棉花糖："小朋友的蜡笔画最棒啦~看这支'小太阳'口红，是根据大数据画的哦！"
林夏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凑近屏幕，AI手中的口红管身画着规规整整的圆形太阳，十二道光芒长度分毫不差，连涂色边缘都没有蜡笔特有的毛边。
朵朵突然把平板抢过去，用指甲盖刮了刮屏幕上的太阳："姐姐的太阳没有锯齿，朵朵的太阳有二十七个小尖尖。"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外婆说，小朋友手不稳，所以画的线才可爱。"
林夏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夏琳2.0"的评论区让她胃里发紧——"好像差点意思""总感觉不像真小孩"。
她突然抓起朵朵的素描本，里面夹着张画满小锯齿太阳的涂鸦，边缘还沾着苹果汁的褐点。"朵朵，今晚我们直播。"她把孩子抱进怀里，鼻尖蹭着那撮紫毛，"我们要告诉所有人，真正的小孩，画不出一模一样的太阳。"
直播间的补光灯亮起时，朵朵正蹲在镜头角落，用蜡笔在草稿纸上戳出歪歪扭扭的太阳。
林夏对着镜头举起"夏琳2.0"的视频，指尖关节泛白："大家看，这支AI模仿的'儿童灵感口红'，太阳有十二道完美的光芒。"她又举起朵朵的涂鸦，"但真正的小朋友画太阳，会因为手小画歪，会因为喜欢多戳几个小锯齿——"她轻轻托起朵朵的手，"就像朵朵，她画的太阳有二十七个小尖尖。"
弹幕瞬间炸成一片。
朵朵突然举着涂鸦凑到镜头前，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的太阳没有锯齿，不好看！
朵朵的太阳有锯齿，是外婆教的！"她歪着脑袋，蜡笔在涂鸦边缘又戳了个小尖尖，"外婆说，手不稳的小孩，心最稳。"
林夏喉结动了动，把朵朵抱上膝盖："AI可以复制我的脸，我的声音，但它复制不了——"她摸着孩子发顶的紫毛，"复制不了三岁半的朵朵，会因为苹果汁洒在画上开心地蹦跳；复制不了每个孩子，画太阳时偷偷多画的小锯齿。"
直播间的打赏特效像下了场彩色雨。
林夏望着满屏"AI根本不懂孩子！""别让机器学走她！"的弹幕，突然把朵朵的涂鸦举到灯光下。
暖黄的光透过画纸，二十七个小锯齿在墙上投下毛茸茸的影子，像一串会呼吸的小星星。
"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复制真实的美。"林夏抱着朵朵对镜头笑，孩子的小胳膊圈着她的脖子，"因为真实的美，是朵朵把蜡笔蹭在我手背上的温度，是每个孩子画错线时偷偷吐的小舌头。"
弹幕瞬间被"支持姐姐！""朵朵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刷屏时，林夏的手机在桌角震动。
她扫了眼后台数据，心跳漏了一拍——"初见·原色"预售量突破五万支，增长曲线像支窜天的火箭。
深夜，林夏给朵朵盖好小恐龙被子，回到电脑前核对订单。
屏幕蓝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突然跳出的推送让她手指一僵——"夏琳2.0"的账号定位，在地图上标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全部围绕着她的直播工作室，最近的一个，就在楼下便利店里。
她抓起手机想拍定位截图，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未读消息。
是平台客服的对话框，最上面显示着未读提示："关于您账号的投诉审核通知......"
林夏的手指悬在"查看"键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电脑屏幕上投下一片银白。
朵朵在卧室里翻了个身，小嘴里含糊地喊了声"妈妈"，声音软得像团棉花。
她轻轻合上电脑，把手机倒扣在桌面，转身时，"初见·原色"的口红管身闪了下，像被谁悄悄碰响了小喇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