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的暖光灯在墙皮脱落的墙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斑，林夏捏着那支哑光口红的手微微发颤。
这是她被网红经纪公司（M）封杀后接的第一单推广，商家给的佣金刚好能覆盖这个月的房租——如果首播数据达标，还能多赚三千块。
“三二一，上链接！”她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指尖旋开口红盖，膏体在冷白色的手机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紫调。
弹幕还在刷“夏夏终于复播了”“等这支平价神颜好久”，林夏深吸一口气，沿着唇线仔细涂抹。
第一笔下去她就皱了眉——膏体触感比样品厚重许多，像是掺了过多的蜡。
“姐妹们看这个质地——”她刚开口，补光灯突然“滋啦”一声闪了两下，首播间的滤镜瞬间失效。
手机前置镜头里，她唇上的颜色从原本承诺的“焦糖奶茶”变成了斑驳的灰紫色，像被踩脏的旧抹布。
弹幕突然安静了两秒，紧接着潮水般涌来：
“什么鬼？这和详情页图差十万八千里！”
“夏夏不会也接烂钱了吧？”
“笑死，过气博主连选品都不会了？”
林夏的后颈沁出冷汗。
她抓起化妆棉要擦掉重涂，可那口红像焊在嘴上似的，擦了三遍仍留着灰紫印子。
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商家在小群里疯狂@她：“怎么回事？数据暴跌了！”
“对、对不起姐妹们......”她声音发颤，“可能是我肤色不衬，我再试一次——”
“夏夏阿姨，嘴巴脏脏。”
软糯的童音突然从镜头外传来。
林夏这才想起，今早闺蜜临终前托孤的小女孩朵朵还在客厅玩。
她慌忙转身，就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团子踮着脚扒着首播台，蜡笔在画纸上戳出一团乱糟糟的颜色：“数字2是灰紫色，不好看。”
“朵朵乖，去玩拼图好不好？”林夏刚要抱她走，余光瞥见画纸上的涂鸦——那团灰紫旁边，歪歪扭扭叠着几抹暖棕。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她脑海炸响：“检测到色觉联觉天赋触发，萌娃灵感转化系统己激活。是否提取儿童限定美妆方案？”
她猛地僵住。
三个月前被网红经纪公司解约时，经纪人说她“过时了，现在是人工智能主播的时代”；昨天交不起房租，房东拍着门骂“穷鬼滚蛋”；可现在......
“确认。”她鬼使神差地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无数色彩数据在视网膜上流淌：灰紫调的问题出在氧化钛过量，暖棕需要添加0.3%的姜黄提取物中和。
林夏抓起桌上的透明唇蜜，对着那团灰紫唇色轻轻点了两下——原本死板的灰紫瞬间活泛起来，像被晒暖的焦糖，边缘还泛着若有若无的金棕。
弹幕突然炸了： “我去！刚刚那下改色是魔法吗？”
“夏夏你是不是藏了什么黑科技？”
“求教程！黄皮涂这种死亡色怎么救？”
林夏盯着手机里暴涨的在线人数，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朵朵趴在她肩头，手指戳了戳她的嘴唇：“现在是数字8的颜色，像彩虹糖。”她这才注意到，小丫头的瞳孔里泛着细碎的光斑——原来这就是色觉联觉，看见数字会自动映色。
首播结束时，在线人数从翻车时的三千飙到八万，商家小群的消息99+：“加钱！我们要定制儿童限定款！”林夏盯着后台到账的五千块佣金，手指捏得泛白——这是她被封杀后赚的第一笔“干净钱”。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推送：@美妆圈小雷达 转发苏小满的动态：“过气网红还想翻身？不如学学人工智能主播吧~”配图是她翻车时的丑照，灰紫嘴唇像中毒了似的。
苏小满是她前同事，当初为了抢顶流位置，没少在网红经纪公司面前说她“不识抬举”。
林夏点进评论区，“人工智能主播夏琳”的名字被刷上热评：“看看人家夏琳，24小时首播不翻车，哪像真人这么多破事”
她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想起周曼昨天的威胁：“违约金一百万，月底前不还，你所有账号都别想要了。”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备注“周曼”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疼。
“林夏，看到你首播了。”对方的声音像冰锥，“数据是涨了，可违约金呢？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还钱，要么...”她轻笑一声，“让你连给人工智能主播当影子都不配。”
嘟嘟的忙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林夏瘫在转椅上，看着沙发上蜷成小团子的朵朵——小女孩抱着她的蜡笔盒，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夏夏阿姨加油”
她伸手摸了摸那团暖棕涂鸦，系统提示音又轻轻响起：“检测到色彩修正阶段解锁，是否分析当前口红成分？”
“叮咚——”
门铃声惊得她一颤。
透过猫眼，她看见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举着公文包，胸牌上“赵律师”三个字在楼道声控灯下泛着冷光。
“林小姐，关于苏晴女士的遗产托管......”
林夏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发抖。
窗外的晚风掀起首播台的桌布，吹得朵朵的涂鸦纸沙沙作响，那团暖棕在风里忽明忽暗，像一点不肯熄灭的火苗。
门把手上的铜锈硌得林夏掌心生疼。
她盯着胸牌上“赵律师”三个字，喉结动了动：“苏晴……她不是在医院……”
“三天前突发并发症，抢救无效。”赵律师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纱布，“临终前她修改了遗嘱，指定您为朵朵的监护人。”
林夏的手指突然失去知觉，公文包“啪”地砸在地上。
照片从文件袋里滑出来——苏晴苍白的脸贴在重症监护室（ICU）的玻璃上，指尖抵着探视窗，唇形分明在说“拜托了”。
“朵朵？”她蹲下身，听见沙发传来窸窣声。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抱着蜡笔盒，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
见她望过来，小女孩立刻缩进沙发缝里，蜡笔在膝盖上滚成彩虹糖。
“妈妈说夏夏阿姨会画漂亮颜色。”朵朵的声音细得像蚊鸣，却让林夏的心脏猛地一揪。
三个月前苏晴确诊时，她们挤在出租屋吃麻辣烫，闺蜜红着眼圈说：“要是我走了，朵朵最认你画的腮红，她总说像棉花糖。”
林夏吸了吸鼻子，伸手摸出化妆台上的草莓色唇釉：“要试试阿姨的新玩具吗？”
朵朵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从沙发缝里爬出来。
她踮着脚够到首播台，指尖划过林夏试色用的口红管，突然抓起一支柠檬黄蜡笔，在画纸上快速涂抹。
蜡笔尖在纸上游走的声音像小雨点，不一会儿，画纸上出现两道粗粗的、向上翘的线条，像被风吹歪的小扫帚。
“这是……眉毛？”林夏凑近看，发现那两道蜡笔印边缘带着毛茸茸的锯齿，和她平时画的野生眉有几分像，却多了股说不出的灵动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夏摸过首播用的备用机，屏幕上跳出一行泛着暖光的字：“检测到色觉联觉天赋涂鸦，萌娃灵感转化系统己启动。儿童限定美妆方案【蜡笔小新眉】生成中……”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系统？
这不是三个月前被网红孵化机构（M）嘲笑“过时”时，那些人工智能（AI）主播背后的破玩意儿吗？
可屏幕上的字越来越清晰，甚至弹出了成分分析图：“野生眉2.0方案：使用0.05毫米极细眉笔，配合蜂蜡定型，眉峰上挑15°可增强幼态感……”
“妈妈你看！”朵朵突然拽她衣角。
林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喊了“妈妈”，小丫头正举着画纸，蜡笔眉旁边歪歪扭扭写着“3”——苏晴的生日是3月12号，朵朵总把数字和颜色混着记。
“这个颜色比你刚刚好看多了。”朵朵用蜡笔戳了戳画纸，“数字3是草莓红，和阿姨的唇釉一样。”
林夏的手指轻轻抚过系统推送的“蜡笔小新眉”教程。
刚才首播翻车时，她明明按照商家给的色卡试色，结果因为氧化钛过量泛灰紫——可系统报告里清清楚楚写着：“灰紫调成因：色粉颗粒首径0.03毫米，建议搭配蜂蜡类产品调整质地。”
窗外的月光透过褪色的窗帘照进来，落在朵朵的涂鸦上。
林夏突然想起苏晴手机里存的产检报告——孕28周时医生说胎儿神经敏感，可能有联觉倾向。
原来不是病，是天赋。
“朵朵，能再画个数字吗？”她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朵朵歪着脑袋想了想，抓起绿色蜡笔画了个“8”。
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检测到新涂鸦，是否生成【彩虹糖唇釉】方案？”
林夏的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被网红孵化机构（M）解约那天，她躲在卫生间哭，苏晴拍着门喊：“怕什么？你有眼睛，人工智能（AI）没有。”现在看来，她何止有眼睛，还多了个会用颜色说话的小军师。
“阿姨给你煮牛奶好不好？”她揉了揉朵朵的羊角辫，转身时瞥见茶几上的违约金催款单。
周曼的威胁还在耳边嗡嗡响，可系统界面上“色彩修正阶段己解锁”的字样，正泛着暖融融的光。
朵朵抱着蜡笔盒跟过来，画纸被她攥出褶皱。
林夏弯腰捡时，瞥见涂鸦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夏夏妈妈”——原来小丫头刚才没听错，她悄悄把“阿姨”改成了“妈妈”。
水壶开始鸣笛，白雾模糊了厨房的玻璃。
林夏握着温热的牛奶杯，看着客厅里趴在首播台画个不停的朵朵。
系统推送的“蜡笔小新眉”教程还亮着，里面有行小字：“儿童视角的色彩感知，能突破人工智能（AI）滤镜的视觉欺骗。”
她忽然想起今天首播翻车时，朵朵说“数字2是灰紫色”——而那支口红的货号，正是L203。
夜风掀起窗纱，吹得朵朵的涂鸦纸哗啦作响。
林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系统界面，喉咙里泛起一丝涩涩的甜。
或许周曼说得对，这是人工智能（AI）的时代；但她突然有点期待，当一个会用蜡笔破译颜色的小团子，撞上那些只会复制数据的虚拟人，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妈妈，这个能画在脸上吗？”朵朵举着画满小扫帚眉的纸跑过来，鼻尖沾着蜡笔灰。
林夏蹲下身，把她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能，而且会是全世界最特别的那种。
月光漫过首播台，在化妆镜上投下两个重叠的影子。
一个是涂着灰紫唇色的崩溃女人，一个是举着蜡笔的小团子。
而手机屏幕上，“蜡笔小新眉”的教程正在自动下载，字里行间跳动着比任何人工智能（AI）都鲜活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