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过那种诡谲体验?,就是闭眼睡觉的时候感觉床边有个黑影站着,冰凉的气息像蜘蛛腿爬过后颈,喉咙却像被淤泥堵住发不出声,那种明明清醒却深陷梦魇的割裂感,首到现在还会在午夜梦回时让我惊醒。
2009年深秋,暮色像浓墨泼在海面上时,我正对着轮渡码头的时刻表发呆。最后一班渡轮的铁锚己经收起,尾灯如两颗将熄的磷火,漂向雾霭深处。咸涩的海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像有人用指甲轻划过,远处开发区的建筑群佝偻着背,外墙的玻璃幕墙碎成锯齿状,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像一群被剥了皮的海怪。彼时开发区正值建设初期,荒芜寂静,与市中心隔着一片海域,来回仅靠乘坐轮渡。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项目经理老高来dian 道:“住招待所吧,明早六点头班船,我刚才就说你赶不上轮渡。”
出租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车灯切开浓稠的夜色。车窗外掠过几栋烂尾楼,脚手架上的安全网在风中哗啦作响,撕扯出类似女人呜咽的声响。
“这地方晚上邪乎得很。”司机突然开口,后视镜里映出他半边皱巴巴的脸,“三年前基建队打桩,挖出过没主的坟,后来凡是住这附近的人,都说半夜听见有人哭……”话没说完,车轮碾过水坑,溅起的泥点啪嗒砸在车窗上,遮住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陈说的招待所就在项目工地的旁边,是一栋三层民宅改建的,我看见门廊下挂着的“滨海招待所”木牌,“海”字的三点水缺了一笔,像道未愈的伤疤。接待我们的是个沉默的中年女人,暗红色的土布衫裹着瘦骨嶙峋的身子,盘发里别着枚过时的珍珠发卡。 “就剩203房了。”她声音像老旧的留声机,“走廊尽头,灯坏了,小心台阶。”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我闻到一股混合着霉味的线香,霉味混着线香的气息钻进鼻腔,像有人把陈年旧事磨成粉,强行灌进肺里。203房的门是磨砂玻璃推拉门,玻璃上有不规则的水痕,像有人曾用力擦拭过。推开门,里边放着一张大床,一进门眼看就要到床边了,窗一侧放置一个简易的衣橱,有张写字台,屋内没有电视机,卫生间在外边是公用的,整个房间收拾的还算整洁、干净。
“这个房间以前是主卧。”老陈把包扔在写字台上,“拆迁户改的招待所,凑合住吧,还算干净经济实惠,再说离项目工地比较近,方便一些。”他指着右侧墙壁,那里用石膏板隔出一个狭窄的空间,“估计原本是衣柜,现在当衣橱用了。”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瓷砖地面有水渍,镜子蒙着雾气,我洗手时,听见头顶的管道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有人在楼上用拐杖敲打地板。
回到房间,我特意把推拉门关紧,并用椅子顶住。床垫弹簧在身下发出抗议,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开始轻微摇晃,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推动。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却在意识即将模糊时,听见玻璃轻响——有人在推那扇磨砂玻璃门。
我想睁开双眼,却发现根本睁不开睛,身体也无法动弹,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在床垫上。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道里轰鸣。
磨砂玻璃门外有个模糊的轮廓,比黑暗更深的轮廓。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让我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是个人形的黑影,头部微微倾斜,似乎在注视着床上的我。我能看见它的轮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肩膀偶尔抽搐,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房间里开始响起细碎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黑影动了,它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触碰到玻璃表面,发出指甲刮擦的刺耳声音。我想尖叫,想坐起,甚至想眨眼,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陷入沉睡,只有大脑在疯狂运转,将恐惧放大到极致。
黑影的左手按在玻璃上,掌心的纹路隐约可见,那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指节粗大,像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它开始缓慢地移动,沿着玻璃边缘绕行,每一步都伴随着地板的吱呀声。我能感觉到它正在靠近,绕过玻璃门,走向床的右侧。
突然,像是有人俯身靠近。黑影的头部出现在视野边缘,它的脸贴在我耳边,我能听见它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像是有气泡在浑浊的液体里破裂。
“啊……”我终于挤出一丝气音,身体突然恢复知觉,我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却在此时,黑影骤然消失。身体猛地恢复知觉,我惊坐而起,大口喘息。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我的恐惧。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看见玻璃门上有一道水痕,从顶部蜿蜒至底部,像是某种液体滴落的痕迹。起身检查,椅子依然抵在门后,没有移动的迹象,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我一夜未眠,早晨起来老陈看见我惊讶道:“嚯!你这是给大熊猫当替身去了?咋滴昨晚没睡觉啊?”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打个招呼后匆匆赶往轮渡,回到市区首接去办公室了。
忙碌的一天令我早忘记了昨晚诡异的一幕,下班后推开家门时,厨房飘来麻油炝锅的香气。母亲正用长柄汤勺搅动着砂锅里的冬瓜薏米汤,夕阳的余晖穿过纱窗,在她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听我说完遭遇,她沾着面粉的手突然顿在案板上,刀锋下的姜丝被切成不均匀的碎末。
"今晚把鞋头冲外,一正一反摆在进门口。"她边说边从老樟木箱底取出串褪色的桃木珠,指尖捻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这是你太姥姥传下的法子,鞋摆阴阳阵,防着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跟进门。"
我按母亲说的将运动鞋摆成剪刀状,左鞋跟压着右鞋尖,母亲往鞋里各撒了把粗盐,盐粒落进网眼时发出细沙流过漏斗般的簌簌声。。。
那晚上睡的出奇的沉,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