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的金属骨架在剧烈震颤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烬川的指节死死抠住方向盘,冷汗顺着肘弯滴落在变速杆上。谢缚鸳腐烂的面容几乎要贴穿挡风玻璃,她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红色的黏液,却诡异地倒映着顶灯幽绿的光晕。腐肉与茉莉花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小棠生前最爱的味道,此刻却裹挟着浓重的尸臭,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苏烬川的鼻腔。
“为什么要杀我?”谢缚鸳的喉咙发出咯咯的气泡声,脖颈的勒痕突然迸裂,露出森森白骨,“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终点站吗?”她染着血痂的指甲划过玻璃,留下五道渗着黑水的抓痕,捧花中干枯的玫瑰突然绽放,花瓣却化作张张扭曲的人脸,对着苏烬川无声尖叫。
后排传来齿轮咬合般的声响。玄镜渊打开青铜怀表,逆向转动的指针发出尖锐蜂鸣,表盖内侧浮现出暗红血字:“替身轮转,十七为终”。他布满皱纹的手指抚过表链,油纸伞面的鬼面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幽蓝磷火:“司机,你女儿的魂魄被困在终点站。”怀表表面映出苏烬川惊愕的脸,却在镜面深处,浮现出小棠浑身湿透、赤脚站在浓雾中的身影,“若想救她,必须打破替身诅咒——但代价...”
话未说完,沈溺与戚靡突然暴起。沈溺手腕的割痕裂开至手肘,白骨森森的手指穿透金属门框;戚靡灰白的瞳孔涨至整个眼眶,发丝如活蛇般缠住车窗。两人的身体化作青烟,在车门处凝结成模糊的人形:“快停车!我们不想再等了!”公交车突然失控,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啸,悬崖边缘的碎石在雾中若隐若现。
苏烬川的余光瞥见后视镜——自己的脸正在变得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泛着磷光的幽绿液体。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发出孩童的尖笑,混着谢缚鸳凄厉的哭喊:“骗子!都是骗子!”方向盘在掌心剧烈震动,苏烬川感觉有无数只手从座椅下方伸出,冰凉的指尖正顺着脚踝往上攀爬。
千钧一发之际,胸口的平安符突然发烫。苏烬川想起女儿攥着蜡笔画的太阳,踮脚塞进他工装口袋的模样。她仰着通红的小脸说:“爸爸戴上这个,太阳就会一首保护你。”此刻,平安符上的红色颜料开始流淌,在他掌心汇成小棠最后发来的语音消息:“爸爸,我在终点站等你...”
“不——!”苏烬川怒吼着猛打方向盘。公交车在悬崖边划出半道弧线,车尾擦着峭壁掠过,碎石如雨点般砸在车顶。他转身时,额头撞在后视镜上,鲜血模糊了视线,却仍对着谢缚鸳嘶吼:“凶手不是我!真正的司机三年前就出车祸死了!当时我还在医院守着病重的妻子...”
谢缚鸳的鬼脸骤然凝固。她婚纱上的心形血迹开始扭曲变形,化作无数条红色丝线,在空气中编织成当年的场景:暴雨夜,醉酒的司机狞笑着将她拖上车;终点站废弃的候车亭里,麻绳勒进脖颈时,她绝望地抓下婚纱上的珍珠。“原来...是我错了...”她的声音恢复生前的清亮,白骨手指颤抖着抚上苏烬川的脸,却在触碰到平安符的瞬间,被刺目的金光灼伤。
车厢内温度骤降。玄镜渊的伞尖重重戳在地板上,青铜怀表的指针突然顺时针飞转,表盖内侧的血字渗出黑色脓液。沈溺与戚靡的青烟重新凝聚,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浮现出与谢缚鸳相同的勒痕:“我们等了太久...太久了...”车窗外,浓雾中亮起十七盏惨白的路灯,每个灯下都站着身穿制服的“司机”,他们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苏烬川逐渐透明的身体。
苏烬川摸到口袋里的乘客名单,发现自己名字旁的“意外”二字正在生长出血肉,化作绞索的形状。谢缚鸳的身体开始消散,却在最后一刻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掌心塞了枚带齿的纽扣——那是小棠失踪当天,穿的那件蓝白校服上的装饰。“去终点站...那里有...”她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唯有脖颈的勒痕在空中划出半道猩红,指向浓雾深处若隐若现的公交站牌。
公交车的发动机突然熄火,仪表盘上的时钟停在00:00。玄镜渊收起怀表,伞面的鬼面咧开嘴,露出与谢缚鸳如出一辙的悲伤笑容:“记住,打破诅咒的钥匙,藏在你最不愿面对的真相里。”他的身影渐渐透明,唯有油纸伞留在座椅上,伞柄刻着的“玄”字,与苏烬川口袋里那枚纽扣的齿痕,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