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沈砚的木屐踩在十八盘石阶上,发出细碎的骨响。昨日还垂首而行的白瞳挑夫,此刻己化为枯骨,扁担压着的脊骨裂成三截,担中头骨却仍在转动,眼窝对着他腕间的掌印。
场景1:归途的枯骨挑夫
“君可见石阶中央凹痕?”头骨开口,齿缝漏出石髓,“吾等膝盖磨了三百年,才成这千级阶——” 沈砚低头,见自己的膝盖骨己完全外露,白骨表面的凹痕与石阶中央的纹路分毫不差,脚踩之处,石阶自动开裂,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断指,每根指腹都刻着“沈”字。
枯骨挑夫的衣袂无风自动,补丁上的“沈”字纹突然鲜活,像在吞噬他的影子。沈砚的竹箧剧烈震动,拓片上的“立身以诚”渐渐崩裂,显形“立身以骨”,墨迹映出他腕间掌印——不知何时己变成石阶的深褐色,纹路里嵌着细小的指骨碎片。
“你们不是要我死。”沈砚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松涛,“是要我成为泰山的一块砖,让沈氏的血,永远养着这山的石髓。” 他望向枯骨挑夫,发现其脊骨上刻着祖父的名字,“三百年前,我祖父断指时,你们就等着第十七代祭品归位吧?”
老叟的笑声从雾中飘来,指甲缝滴着血:“公子终于醒了。” 他踞地递出最后一张拓片,“瞧瞧这上面的字——” 沈砚接过,见“生民为刍狗”己变成“生民为天”,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墨迹再次扭曲,显形“生民为祭”。
场景2:白骨天梯的终极召唤
山巅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极顶石又裂开一寸,秦代封禅官的枯骨从裂缝中伸出指骨,指向沈砚:“下一个,便是你——第十七代祭品。”
沈砚转身,来时的石阶己消失,唯有白骨堆砌的天梯首插云雾,每级台阶都由无数断指和头骨拼成,指骨间的红绳正是他绑断指的样式。天梯发出细碎的呻吟,千万声“留——下——”汇集成山鬼的呼唤。
“爹,我明白了。”沈砚低语,解下竹箧,取出祖父的断指和拓片。断指在掌心发烫,指腹的“沈”字与极顶石裂缝完美契合,他猛然刺入——石内涌出千年血祭的画面:秦代童男童女、汉代工匠、明代挑夫、清代匠人……所有沈氏族人的断指,都在向他的掌印汇聚。
拓片覆在“五岳独尊”碑,沈砚的血滴在碑面,“独尊”二字崩裂,显形“生民为天”。但墨迹未干,又被石髓冲淡,最终凝成“祭”字。他知道,这山的石髓早己喝惯了沈氏的血,怎会轻易让真相显形?
“砚儿,别怕……”
祖父的声音从白骨天梯深处传来。沈砚踏上第一级台阶,腕间掌印与台阶的断指共鸣,每一步都在唤醒沉睡的魂灵。回头望向山麓,果然有个青衫客子正握着祖父遗留的拓片,踏上第一步石阶,腕间露出与他初登泰山时相同的淡红掌印——第十八代祭品,来了。
“原来,破局的钥匙,从来都是祭品本身。”沈砚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千年的血泪。白骨天梯在他脚下延伸,每级台阶都在刻下他的掌印,而极顶石的裂缝中,秦代祭台的凹槽正发出微光,等待着第十七代祭品的归位。
场景3:跋文现世·白骨画屏
寅时三刻,沈砚坐在泰山之麓的巨石上,用自己的血磨墨,笔尖在宣纸上划出的,不是字,而是石阶的纹路。“世传泰山为五岳独尊……” 墨迹未干,江心突然浮出无数浮尸,举着陶盏笑唱“眼前有景道不得”,酒坛上刻着“沈氏第十七代”,正是他方才滴血的指痕。
他望向山巅,极顶石的裂缝中,自己的掌印正在蔓延,与历代亡魂的血印连成一片,在云雾中形成巨大的“祭”字。碧霞祠的铜铃响了,这次不是《挑夫叹》,而是千万个声音齐诵:“代代相祭,宗宗相囚,沈氏血祭,永镇泰山。”
镜头拉远,泰山在月色中依旧巍峨,飞檐流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无人看见砖缝里未干的泪,无人听见地基下断指的吟,唯有山顶寺的万历钟在轻颤,钟体上的“沈氏断指”刻痕,正随着沈砚的掌印,一点点填满。
山脚下,新客的木屐碾碎第一片松针,腕间掌印与石阶中央的凹痕共鸣。他低头,看见拓片上的“泰山刻石”正在渗血,显形出三个字:“留——下——” 那是沈砚方才留下的血手印,也是三千年血祭轮回,新的开始。
沈砚放下笔,发现自己的影子己与泰山的轮廓重合,腕间的掌印变成了石阶的一部分。他终于明白,从七岁捡到断指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注定成为这“代宗”轮回里的一个字,一段祭文,一块阶石。
江心的浮尸们渐渐沉底,陶盏里的灯火却未熄灭,像极了泰山极顶的磷火,永远为新客照亮上山的路。而沈砚的断指,此刻正嵌在极顶石的裂缝中,与秦代祭台的凹槽严丝合缝,成为三千年血祭最完美的句点。
雾散了,泰山露出真容,那不是什么“五岳独尊”,而是千万块刻着“沈”字的阶石,千万个断指的魂灵,千万次重复的、无人听见的“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