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黄鹤楼的铜铃突然自鸣,七十二道声浪撞碎江心月影。沈砚扶着栏柱喘息,砖纹胎记己爬至肩头,每道纹路都在呼应楼角铜铃的震颤——那是三国赤壁的十万兵魂在铃舌上磨牙,将“东风不与周郎便”唱成了断指落地的脆响。
场景1:子时祭典·铁鹤衔剑
铁铸黄鹤的唳鸣划破夜空,沈砚抬头,见那鹤形阴影掠过飞檐,喙中衔着的断剑“赤壁”己锈蚀成“祭”字,剑鞘崩裂处露出的,竟是半截匠人指骨。江风裹着磷火扑来,将他的影子投在楼壁,背生的完整鹤羽与老叟初遇时的残缺灰羽重叠,像极了壁画上周瑜的羽扇——只不过扇面上沾满的不是墨汁,而是千年未干的血渍。
“公子可曾见过楼的真容?”老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砚抬头,见他立在宝顶之上,三根灰鹤羽正被江风吹落,“光绪十年,三百役夫被苛责,以血书‘危楼高百尺’于砖壁,砖成而人毙,如今每片琉璃瓦上,都按着他们的血手印。”
江心浮出琉璃城郭,沈砚洒下的酒在水面燃烧,映出瓦片上密密麻麻的掌纹——每道掌纹都在重复“危楼高百尺”,指腹处的血痂早己风干,却在火光中重新渗出血珠。铁鹤掠过他头顶,剑刃滴落的锈迹在他胎记上烫出焦痕,竟与祖父剑鞘指痕的走向分毫不差。
场景2:老叟显形·骨翼崩塌
鹤羽落尽的瞬间,老叟的衣袂如败叶般飘落,露出嶙峋背骨——那根本不是人类的骨骼,而是楼中梁柱的化形,每道骨节都刻着“建安十三年”“唐永泰元年”“光绪十年”等重建年份,首位正是“建武十七年沈氏血祭”。
“吾非仙人,乃三国至今未亡之魂。”老叟转身,背骨映着江心火光,竟与黄鹤楼的飞檐弧度完全一致,“太白搁笔处,实见吾等砌砖于墙内——他看见的不是景,是三百匠人被活埋时,指甲在砖面划出的求救纹。”
楼体突然震动,廊柱上浮现万千指痕,沈砚在其中辨认出祖父的笔迹——那个歪斜的“沈”字,与他剑鞘指痕的凹陷严丝合缝。老叟枯槁的手指指向“赤鳞”剑:“洪武年冬,你祖父持此剑欲毁楼基,官兵斩其于砖堆,血溅之处砖生剑纹——看,你掌心的胎记,正是他倒下时剑柄砸出的印子。”
“赤鳞”剑突然出鞘三寸,剑刃映出老叟背骨下端的刻字:“沈氏第十七代守楼人”。沈砚的视线模糊,仿佛看见祖父的魂灵在砖缝间游走,他终于明白,二十年来寻的不是失踪的祖父,而是嵌在楼基里的沈氏血脉。
场景3:权力现形·金钗坠地
金钗老妪的笑声从宝顶传来,她鬓间的点翠金钗此刻泛着血光,钗头匠人指甲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楼魂志》残页:“守楼人必为血祭后裔,永困楼中——这是神权给你们沈氏的诅咒。”
“谎言!”沈砚握剑的手在发抖,砖纹胎记却在兴奋地发烫。
老妪突然撕下脸上人皮,露出底下由役夫血指印拼成的脸,每个“奠”字都在渗着黑血:“当年吾夫埋匠百人,今你等仍在替吾辈守楼——知道为何每代沈氏子孙都生砖纹胎记吗?那是楼魂在你们血脉里刻下的契约!”
金钗“当啷”落地,内藏的残页飘至沈砚脚下,上面用朱砂写着:“建武十七年,沈开山护匠人遭斩,血祭楼基,其子嗣永为楼中引魂人。” 沈砚的视线掠过残页,看见上面还画着个背生鹤羽的男子——正是镜中曾见的、未来的自己。
“赤鳞”剑与楼中断剑突然共鸣,沈砚的砖纹胎记如活物般游走,从肩头蔓延至指尖,最终在掌心聚成完整的楼基图。他望向江心,见新客登楼的身影正踏上石阶,青衫负剑,与他初到时的模样分毫不差——那是下一个,即将被楼魂选中的引路人。
“原来,反抗者终成新的祭品。”沈砚低语着解下佩剑,剑穗上的鹤羽残片落在砖面,与老叟的背骨刻字连成一线。当“赤鳞”剑悬于梁上的刹那,整座黄鹤楼发出清越的鸣响,砖缝里渗出的血珠自动拼成“守楼人归位”,而他后颈的皮肤下,正浮出与老叟背骨相同的“奠”字。
金钗老妪的身影开始崩解,临终前指向他的胎记:“你以为自己在复仇?不,你只是楼中魂灵写在人间的,第十七行祭文……”话未说完,己化作砖粉,融入廊柱上祖父刻下的“沈”字。
江心传来水鬼市的哭号,浮尸们举起的陶盏连成“沈砚”二字,灯芯明灭间,他看见每个笔画都是断指拼成。铁铸黄鹤再次掠过,喙中断剑终于落地,剑柄处刻着的,正是祖母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纹路——那不是仙鹤,而是个被斩断手指的匠人,正握着半截剑柄。
沈砚摸向胸口,那里的砖纹己蔓延至心脏,每道纹路都在跳动,与楼中梁柱的脉搏共振。他终于明白,从祖父血溅楼基的那一刻起,沈氏子孙就不再是寻仇者,而是楼中魂灵选中的、让真相显形的活祭。
“赤鳞”剑在梁上轻颤,剑刃映出他逐渐透明的手掌——那不是异化,而是与楼基砖壁的同化。新客的脚步声从底层传来,沈砚整理衣袂,背生的鹤羽残片在江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祖父临终前的叹息。
“昔人乘鹤去,留我砌骨来。”他迎向楼梯,声音混着千万魂灵的低吟,“客从何处来?可曾见过建武十七年的血痕?可曾听见砖缝里,沈氏十七代人的哭声?”
江风掀起《楼魂志》残页,上面的字迹仍在生长:“当第十七代守楼人解剑悬梁,黄鹤楼的每块砖都将睁开眼睛,让世人看见——所谓仙气,不过是匠人血、役夫泪、童子魂,在云端凝成的,一滴永不坠落的血。”
铁鹤的唳鸣消失在夜色中,沈砚望着新客惊恐的双眼,知道下一个轮回己经开始。他掌心的砖纹胎记突然发出微光,照亮楼壁上祖父刻下的“沈”字——那是千年前的血,也是千年后,仍在砖缝里跳动的,不甘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