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的午夜钟声透过书房气窗,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沈若蘅捏着银质药匙推开暗门时,正看见顾砚辞对着穿衣镜擦拭后颈的植入口。青黑色的藤蔓斑在烛光下如活物般蠕动,覆盖着那道永不愈合的月牙形疤痕,而他指尖沾着的深蓝色凝露残液,正顺着皮肤渗入血管。
“先生又在处理‘卖艺’的伤口?”她晃了晃手中的雪松香药膏,蕾丝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道新结的刀疤——今早用银簪自伤伪造的,位置恰好与顾砚辞常年遮掩的植入口对称。
顾砚辞从镜中看她,喉结滚动时,脖颈的藤蔓斑应声起伏:“夫人深夜不寐,就为了看我‘卖艺’后的狼狈?”他转身时,黑色睡袍领口大开,锁骨下方的青黑色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她小臂的刀疤形成诡异的呼应。
沈若蘅走近时,故意让蕾丝袖口蹭过他的伤口,雪松香药膏的凉气让藤蔓斑微微收缩。“我知道先生有难言之隐,”她的指尖划过他愈合的皮肤,触感冰凉如瓷,“血友病需要特殊照料,我……会保密。”
顾砚辞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血玉镯的绯红光芒透过蕾丝,将她小臂的刀疤照得透亮。他指腹擦过那道伪造的伤口,蕾丝花边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伤口会说谎,血液不会。”
沈若蘅的心脏骤停,却见他松开手,从镜台抽屉里取出枚铜质放大镜,镜片对准她的刀疤:“自伤的切口边缘平整,没有挣扎撕裂的痕迹,”他顿了顿,镜片反射的烛光映着他猩红的眼底,“而且,真正的血友病患者,伤口不会在十二小时内结痂。”
蕾丝袖口下的刀锋凉意刺骨。沈若蘅看着他将放大镜放回原处,镜台绒布下露出半张泛黄的病历——正是她伪造的“先天性凝血障碍”诊断书,此刻被顾砚辞用镇纸压着,边缘沾着青黑色的黏液痕迹。
“先生早就知道了。”她后退半步,撞在摆满福尔马林标本的实验台上,玻璃罐里的断指标本在血玉镯光芒中微微颤动。
顾砚辞拿起雪松香药膏,亲自为她涂抹刀疤,指尖的冰凉触感让她一颤:“1905年我在圣玛丽医院当实习医生时,见过三百七十二例伪造血友病史的骗子,”他的声音低沉,“但没人像夫人这样,为了接近我,连自伤都做得如此‘精致’。”
药膏渗入皮肤时,沈若蘅闻到里面混着微量的凝露成分——难怪能让她的假伤口愈合加速。她看着他专注涂抹的神情,突然想起地窖里他为她挡下冻僵者的瞬间,那份保护与此刻的洞悉交织,让人心头发紧。
“先生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留我在身边?”她故意让蕾丝裙摆扫过他的脚踝,裙角绣着的灯塔花纹与他棺钉领带夹的图案暗合。
顾砚辞放下药膏,从怀中掏出枚银质怀表——不是她的祖传之物,而是刻着黑旗队骷髅纹的旧表,表盖内侧刻着“1895.7.15”。“因为夫人的血液,”他打开表盖,里面嵌着片母巢碎片,“是唯一能让这东西暂时休眠的‘药’。”
母巢碎片在血玉镯光芒中发出嗡鸣,沈若蘅这才看清,表盖内侧还刻着行小字:「灯塔血脉,容器之钥」。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从她踏入顾宅的第一天起,这场“同病相怜”的戏码,不过是他默许的表演。
“所以先生允许我伪造病历,”她抚上自己的刀疤,蕾丝下的刀锋意味渐浓,“甚至纵容我接近您的伤口,都是为了……观察灯塔血脉与寄生体的反应?”
顾砚辞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夫人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他指向窗外赵老虎军队的探照灯光,“明晚的慈善晚宴,赵某人点名要见‘顾太太’,我需要你……”
“需要我当诱饵。”沈若蘅接过话头,蕾丝袖口滑落,刀疤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晕,“用我的血液,引出赵老虎藏在‘冥河号’上的初代核心。”
顾砚辞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后颈的植入口突然渗出蓝白色的光:“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件月白色蕾丝旗袍,正是她初到顾宅时穿的那件,领口处缝着枚微型银质听诊器——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却被他用作窃听器。
“先生连我母亲的听诊器都不放过。”沈若蘅接过旗袍,蕾丝面料下藏着细如牛毛的金属丝,显然被改装过。
“为了确保‘诱饵’的安全,”顾砚辞为她整理领口的蕾丝,指尖触到她的锁骨,“我在旗袍夹层缝了凝露浸泡过的纱布,能暂时压制寄生体对血液的感应。”
窗外传来江未晞癫狂的笑声,显然赵老虎己将她改造成新的“血祭容器”。沈若蘅看着手中的旗袍,蕾丝花纹在血玉镯光芒中呈现出藤蔓形状,与顾砚辞身上的寄生体纹路完美重合。
“先生不怕我趁机逃跑?”她故意晃动血玉镯,绯红光芒映着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顾砚辞沉默片刻,从镜台深处取出个丝绒盒,里面躺着枚与血玉镯配套的银戒指,戒面刻着半朵灯塔花纹:“夫人忘了?你的血液,是打开我心脏里母巢碎片的唯一钥匙,”他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银质冰凉,“而我,是你对抗赵老虎的唯一屏障。”
蕾丝下的刀锋终于显露真容。沈若蘅看着戒指与血玉镯产生的共鸣,想起地窖里血玉与獠牙的共振,突然明白,这场顺从的假面下,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相互利用与依存。她的血液是他的解药,他的力量是她的盾牌,而明晚的慈善晚宴,不过是他们共同踏入的、以血液为诱饵的狩猎场。
“先生的‘假面’,”她抚摸着戒指上的灯塔花纹,“戴了三十年,不累吗?”
顾砚辞走到窗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后颈的植入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从1895年黑旗队的针头刺入心脏起,我就没有摘下面具的权利,”他回头时,眼中的猩红被一丝疲惫取代,“但夫人可以,只要你能在明晚的晚宴上,活着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他指向远处“冥河号”方向,青蓝色的火焰正在雾中若隐若现。沈若蘅握紧拳头,蕾丝袖口下的刀疤突然发烫,仿佛在预示着明晚的凶险。她知道,顾砚辞早己看穿她的每一步伪装,却依然选择带她走向晚宴,这不仅是对她血液的自信,更是对两人共生关系的终极考验。
书房的座钟敲了三下,沈若蘅看着镜中自己戴着银戒指的手,蕾丝下的刀锋己准备出鞘。顾砚辞的坦白与纵容,不过是这场百年棋局中的一步棋,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明晚的慈善晚宴上,用顺从的假面作盾,以灯塔血脉为刃,在赵老虎的陷阱中,撕开寄生体母巢的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