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的梅雨季将旧城区泡成块发霉的海绵,沈若蘅踩着石板路上的绿苔,听见身后江未晞的木屐声在窄巷里回荡。少女今天换了身月白色旗袍,却在领口别着朵枯萎的白兰花,花瓣上凝着可疑的白霜——那是“夜疫”孢子特有的结晶。
“姐姐看!”江未晞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指甲划过沈若蘅披肩上的血玉纹,“前面是不是阿桂?”
沈若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巷尾的阴影里果然蜷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发间别着枚褪色的红绳。她心头一紧,想起失踪的码头女孩,刚迈出半步就闻到披肩上传来浓烈的腐臭味——不是寻常烂肉,而是混杂着雪松香的青黑色黏液味,和地窖冻僵者的血液一模一样。
“你在我披肩上抹了什么?”她猛地后退,撞在湿漉漉的砖墙上。
江未晞咯咯笑着,从袖中掏出块油纸包,里面是块正在渗血的腐肉,肌理间还在蠕动着细小的红线:“表哥说冻僵者最喜欢‘新鲜’血腥味啦,”她将腐肉塞进沈若蘅手里,油纸浸透的血渍迅速晕染开,在旗袍上形成青黑色的花,“姐姐闻闻,是不是很香?”
腐肉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沈若蘅腕间的血玉镯猛地发烫,绯红光芒将腐肉上的红线逼退寸许。她这才注意到江未晞发髻上的白兰花,花瓣边缘沾着细小的白色粉末,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掉落,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雾霭。
“孢子……”沈若蘅想起书房解剖图的批注,“夜疫孢子能追踪血腥味!”
“姐姐真聪明!”江未晞拍手笑着,白兰花的粉末飘到沈若蘅发间,“赵司令说只要姐姐走到巷尾,这些‘小可爱’就会出来陪你玩啦。”她指向两侧的高墙,墙缝里渗出青白色的微光,指甲刮擦砖石的声响越来越密集。
沈若蘅猛地扔掉腐肉,却见腐肉落地的瞬间,两侧屋顶跃下数道青灰色身影。它们眼球浑浊,脖颈处的齿痕还在渗血,正是码头失踪的挑夫们——如今己成了被孢子控制的冻僵者,鼻尖对着她披肩上的血腥味疯狂耸动。
“阿桂……”沈若蘅看着巷尾的身影突然站起,发现那只是具被掏空内脏的躯干,胸腔里还在爬出细小的红线。
江未晞躲在石柱后笑得前仰后合,白兰花的粉末在她周围形成保护圈,冻僵者竟不敢靠近:“姐姐快跑呀!它们最喜欢灯塔血脉的血呢!”
第一具冻僵者扑来时,沈若蘅下意识抬起手腕,血玉镯的红光爆发出屏障,却被孢子雾霭腐蚀得滋滋作响。她这才明白,江未晞的诱饵是双重陷阱——腐肉引来饥饿的冻僵者,孢子雾霭则削弱血玉镯的防御。
“找死!”
低沉的怒喝突然从头顶传来,顾砚辞如黑色闪电般落地,青黑色的藤蔓斑在他手背暴起,随手捏碎了冻僵者的颅骨。他身上没有往日的雪松香,只有浓烈的血腥味,显然刚从某个战场赶来。
“表哥!”江未晞尖叫着跺脚,白兰花的粉末被气浪吹散,“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顾砚辞没有理她,拽起沈若蘅的手腕就往巷口冲。冻僵者群在孢子雾霭的指引下蜂拥而上,指甲刮过他的风衣,留下青黑色的抓痕。沈若蘅看见他袖口的藤蔓斑正在疯狂蠕动,显然孢子加速了寄生体的活性。
“先生的手……”她看着那些抓痕迅速愈合,却留下更深的青斑。
“别回头!”顾砚辞将她塞进一处地窖入口,自己则转身迎向冻僵者群,犬齿在暮色中闪着寒光,“江未晞在你发间撒了孢子,它们能追踪你的气味到天涯海角。”
沈若蘅摸向发髻,果然触到黏腻的白霜。她想起江未晞插兰花时那狡黠的笑,原来从一开始,这朵白兰花就是致命的杀人道具。巷口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她扒着地窖门缝望去,看见顾砚辞徒手撕裂冻僵者的身体,青黑色的黏液溅满全身,却在接触到她发间的孢子时发出痛苦的嘶吼。
“表哥怕孢子?”江未晞的声音带着惊喜,将整朵白兰花捏碎,白色粉末如烟雾般飘向顾砚辞,“那我多撒点好不好?”
顾砚辞猛地后退,撞在墙上咳出青黑色的血。沈若蘅这才意识到,寄生体母巢碎片不仅让他畏惧日光,更对夜疫孢子毫无抵抗力。江未晞的诱饵不仅针对她,更是想借此削弱顾砚辞的力量。
“走!”顾砚辞突然抓住她的腰,破窗跃入隔壁院落,“赵老虎在用孢子培养新的冻僵者,它们能无视血玉镯!”
身后的巷口传来江未晞癫狂的笑声,混合着冻僵者的嗬嗬声,像一张逐渐收紧的死亡之网。沈若蘅看着自己发间残留的白霜,又看看顾砚辞手臂上迅速蔓延的青斑,终于明白,江未晞的诱饵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赵老虎“兵工厂”的最新武器测试,而她和顾砚辞,成了最好的实验品。
“先生,孢子……”
“用你的血。”顾砚辞打断她,撕开她指尖的皮肤,将血液抹在自己的青斑上。沈若蘅的血液接触到孢子,竟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青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灯塔血脉能中和孢子活性,江未晞知道,赵老虎更知道。”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显然这里也藏着冻僵者。沈若蘅看着顾砚辞眼中的猩红,想起他刚才徒手捏碎冻僵者头颅的狠戾,突然意识到,江未晞的诱饵不仅是为了杀她,更是为了逼顾砚辞暴露寄生体的力量,让赵老虎的“兵工厂”收集更多数据。
“江未晞引我们来旧城区,”她擦掉发间的白霜,血玉镯的光芒将残余孢子烧成灰烬,“是因为这里的冻僵者……”
“是当年黑旗队活埋的实验体。”顾砚辞拽着她穿过堆满棺材的地窖,每口棺材上都刻着1895年的日期,“赵老虎在挖掘百年前的‘存货’,江未晞的诱饵,是想让它们认主。”
棺材盖突然被从内部撞开,青灰色的手抓向沈若蘅的脚踝。顾砚辞一脚将棺材踹翻,寄生体红线从他脚底窜出,瞬间绞碎了冻僵者的脖颈。沈若蘅看着那些红线与1895年的棺材产生共鸣,终于明白,江未晞的诱饵连接着百年前的罪恶,而她发间的白兰花,不过是点燃这场百年诅咒的火柴。
“先生,我们去哪?”她看着顾砚辞越来越深重的青斑,知道孢子正在体内作祟。
顾砚辞踢开地窖暗门,外面是雾都最肮脏的污水渠:“去赵老虎的‘兵工厂’,”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既然他想用孢子控制冻僵者,那我们就去毁掉所有孢子培养皿。”
污水渠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沈若蘅回头望向旧城区的方向,江未晞的笑声似乎还在巷弄间回荡,而她发髻上那朵沾着孢子的白兰花,早己化作致命的香粉,飘散在雾都的雨幕中,成为这场阴谋里,最阴狠的诱饵。
她知道,从江未晞将腐肉抹上披肩的那一刻起,她和顾砚辞就己踏入赵老虎精心设计的陷阱。而腐肉与香粉的双重诱惑,不仅是为了取她性命,更是为了将顾砚辞这个“活封印”彻底推向寄生体的深渊。污水渠的黑暗中,顾砚辞的身影在青斑与红光中若隐若现,预示着下一场战斗,将在充满孢子与冻僵者的“兵工厂”里,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