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年沉吟片刻,“狩猎那日,我会跌落悬崖,你把这事闹得大一点。”
蒋清晏挑眉,"那可以叫星野去做,闯祸这种事,他擅长,定给你闹得满城风雨。"
谢余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也是,那你想个理由。"
“对了,”蒋清晏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我碰见了一位表妹。”
谢余年挑眉,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怎么?同我说这个,不怕你夫人生气?”
蒋清晏比他大上一岁,去年成了婚,夫人如今正怀着孕。
“这关我夫人什么事?”蒋清晏瞪了谢余年一眼,“你可别乱说话。”
他夫人这几日吐的厉害,整个府里可是连条狗都不敢大声说话。
谢余年继续拉弓射箭,"那你说这个做什么?"
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蒋清晏状似无意地开口:"好像姓姜来着。"
射箭声突地停下,谢余年缓缓放下长弓,转头看向蒋清晏:"谁?"
"好是姜府的三姑娘。"蒋清晏淡淡道,"这可真巧。"
“她什么时候成你表妹了?”谢余年一怔。
蒋清晏解释了一句,“我母亲也姓沈啊,与姜夫人是同宗。”
谢余年轻哧一声,“这算什么表妹。”
姜窈又不是沈氏亲生的。
“那又如何,”蒋清晏笑眯眯道,“反正今日她喊了我表哥。”
“等以后你俩成了婚,不也要喊我表哥?”蒋清晏揶揄道,“来,先喊我一声表哥听听。”
“谁说我要与她成婚?”谢余年想起什么,冷声开口。
蒋清晏疑惑,“你不与她成婚?这两个月关于你们俩的传言可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谢余年当然知道,这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手笔。
蒋清晏又问,“难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谢余年匆匆落下一句,扭身重新搭上了弓。
“那也行,”蒋清晏缓缓道,“她年龄跟星野一般大,我看我母亲挺喜欢她的。”
谢余年手中的弓突然一顿,箭矢偏离了方向,斜斜地插在靶子边缘。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失手。
谢余年缓缓放下长弓,转头看向蒋清晏:“你说什么。”
他站在原地,一手拿着弓。
桀骜的面容上,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清冷如寒潭。
这才几日,就又攀上了新人?
蒋清晏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你还说不喜欢?"
今日他在姜窈面前,提起谢余年的名字时,就觉得姜窈的表情有些许不对。
原是两人闹别扭了。
谢余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抽出另一支箭,“喜欢又如何?她骗了我。”
蒋清晏一怔,"她骗了你?骗你什么了?"
谢余年皱眉不语,手中的长弓不自觉地握紧。
蒋清晏顿时失笑,“她是骗了你的钱财?还是利用了你?”
谢余年脸色有些复杂,钱财,当然没有,除了那条兔毛围脖,姜窈从未向他索要过任何东西。
利用......
姜窈对他,自然也称不上是利用,反倒是他,借着人家打了不少掩护。
谢余年摇头,艰涩道,“可......”
蒋清晏摊开手,径首打断他,“人家姑娘不图你钱财,也不图你身份,知道你昏迷以后眼巴巴就去了你府上,对你还没有什么利用,那图的不就是你这个人吗?”
谢余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图他这个人?
姜窈撒谎欺骗他,是为了图他这个人?
谢余年觉着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可她......"谢余年欲言又止。
蒋清晏继续说道:"人这一生,谁没有几个不得己的苦衷?何况,她一没伤害过你,二不曾利用过你,三未辜负过你的信任。"
“再说,以你的性子,谁能骗过你?”
蒋清晏话音落下,半晌却不见谢余年回话,扭头一看发现人还站在那,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谢余年薄唇紧抿,觉着呼吸都乱了几拍。
猎场的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残叶。
回京后,皇帝的多疑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而母亲也期望他早日成家,早日安定下来。
起初,姜窈对他,只是不得不做的表面功夫。
她聪明,却又带着几分天真,像是一枚恰好出现的棋子。
既能帮他稳住局面,又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有些克制不住。
只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无法无暇其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初见的那一个拥抱,就像是一抹突如其来的色彩,打破了他原本黑白分明的世界。
或许是她拉着他爬墙时眼中的狡黠,或者是她扭捏着喊出一声声“谢郎”时的模样,也可能......是那幅亲自送来的画。
他分明有很多次机会去怀疑她,去细想她的真实意图,可念头一起,却又被他下意识的压下。
他生于朔北,十几岁便是人人称赞的少将军,心中自有宏图。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在权谋与算计中度过,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儿女情长牵绊。
可心里的雀跃作不得假。
她虽欺骗了他,可也是他放任出来。
是他放任了她的接近,放任了她的试探,甚至放任了她在他心中悄然生根发芽的情感。
于是,她变成了压在心底的情。
谢余年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说的对。”
“对什么?”蒋清晏反应了一下。
他说什么了?
哪一句?
“没什么,”谢余年稍稍平静下来,又抬眸道,“所以她今日为何会跟伯母在一块。”
“想知道?”蒋清晏挑眉,举起了手中的箭,“你先赢了我再说。”
一炷香后,谢余年便得知了荣国公夫人今日去姜府的目的。
谢余年放下长弓,破天荒地安慰了一句,"你再练练,先超过了星野再同我比吧。"
“......”
蒋清晏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这哪是安慰,分明是在说他的箭术还不如他弟弟。
“也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百发百中的。”蒋清晏无奈道。
谢余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收起长弓。
在猎场上练出来的箭术,怎能跟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比。
在朔北,每一箭都关乎生死,哪容得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