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李相夷在西顾门是擎天之柱,如今李莲花却被西顾门上下彻底当做病人看待,捧着怕他摔了,含着怕他化了,人参虫草、燕窝雪莲一日三次像正餐似的往他这里送,让他想起了在玉城陪笛飞声闭关的时候。
西顾门重建事务繁杂,说好了只是回来解毒,李莲花坦然的从不过问,肖乔夫妇也果真一力承担了,带着傅衡阳和一众后辈忙前忙后。纪汉佛、白江鹑、石水和刘如京陆续回了百川院,各自处理自己那一摊事。
每日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舍得起来的李莲花无疑是西顾门里最闲的一个人,白天甚至还能找个安静的角落继续睡。每当其他人开着那些没完没了的会,不经意间瞥见窗外名义上的门主优哉游哉的靠在一张躺椅上,脚边趴着狐狸精,脸上盖着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话本子打着瞌睡,只能叹一口气认命的继续干活。
有时候李莲花也想带着狐狸精到处溜达溜达,说是因为狐狸精被西顾门的女侠们喂的太多了需要运动,可他自己走了没几步发现一块好地方又坐了下来,有时候钓会儿鱼,有时候就地划拉出一块棋盘,自己和自己手谈半局。某日代理门主肖紫衿路过被他抓住下了一局,因此错过了一次午会,被乔副门主好生批评了一通。
不过李莲花也不是真的一点活都不干,他十分热衷于维护西顾门的花花草草,才住了几天就跟负责园艺的弟子混得火热,就是一不小心把人家种了许久的奇花异草浇死了十棵。幸而那些花都是乔婉娩的,乔副门主听说之后说门主高兴就好,给李莲花的院子里又送去几盆开得绚烂的杜鹃。
有一日西顾门上下离奇的一同闹起了肚子,怀疑是有奸细混入下了毒。傅衡阳带人一查才知道那天早上是门主非要亲自下厨,伙房只有几个厨娘哪里拦得住他?只能看着门主亲自给大家下毒,哦不,下厨。
为了减少以上这些事情发生的概率,肖紫衿嘱咐傅衡阳想办法让养病的门主打发时间。傅衡阳十分投其所好的派人下山采购了各种时兴糖果,还有一打最流行的话本子,恭恭敬敬的送到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满意的笑纳了,他的糖袋己经从一个攒成了十个,可以每日变着花样不重复的吃。
他带着那些新话本坐在了太阳底下,慢吞吞的研究起哪一本比较容易助眠。然而只看了几眼封面就让他冷汗淋漓,诸如“金鸳秘录:俊俏李神医”,“不爱剑神爱神医”,“魔教教主情史之莲花公子”,“李神医御夫术”云云,看得李莲花好一阵心惊肉跳,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恨不得挖个坑将这些话本就地掩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此打击,西顾门的人接连好几日都没见门主的影子了。
见不着他却也让人担心,肖乔夫妇想着门主向来不喜寂寞,便想尽了办法忙中偷闲来陪他吃饭。一两次倒还罢了,次数多了李莲花在饭桌上总是闷闷不乐,吃的越来越少,乔婉娩以为是那些菜色不够精致,便要人重新换过。
李莲花拦住了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实情:“你们当真不觉得这些菜都没有味道吗?”
肖乔夫妇听了面面相觑,但还是给他拿了一小罐盐来,两个人眼睁睁看着李莲花在自己的菜里撒了一把盐,尝了尝又撒了一把,看得他们都觉得口中发苦。
乔婉娩终于反应过来:“相夷,你的味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李莲花却满意的吃了起来,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肖紫衿见他如此忽然想起无了方丈提过李莲花的五感会因为碧茶之毒日渐消失,中毒越深对他的损伤就越明显,不由得心中一沉,扯了扯乔婉娩的衣袖冲她摆了摆手。
乔婉娩知道以后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回,她记得李相夷是那么爱吃糖的人,也不知他现在吃糖究竟是什么味道。两个人再也没在李莲花面前提过这件事,给他送去了一只精致的什锦盒子,里面装满了用双倍饴糖制作的糖果,说是补给他的喜糖。
又过了两日恰逢云彼丘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肖紫衿问过李莲花的意思之后将他喊了过来。
脸色苍白的云彼丘坐在一张轮椅上,这轮椅带有机关,即便是他一个人也能自由行动,此时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去。
李莲花抬眼见了他便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对他招了招手。
“门主……你终于回来了!”云彼丘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欣喜,这才进了院门。
李莲花冲他点了点头:“我回来小住一阵,也有事想要找你。”
云彼丘见到李莲花如今的模样,己然明白都是自己做下的罪孽,对着李莲花心中自是越发愧疚难当,进了门之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见坐在窗边的李莲花示意他坐过来,云彼丘勉强站了起来走向李莲花,没走几步还是踉跄了一下,首接跪倒在了李莲花面前,无地自容的低头道:“门主……我实在是,没有脸再见你……”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过去扶起了云彼丘,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
这个位置却让云彼丘如坐针毡,只因他上一次坐在这里,就是给李相夷递上那杯碧茶的时候,他想起当时的情形恨不得再捅上自己一刀才好。
却听李莲花神色如常的问他:“你身子如何?”
云彼丘忍了又忍,红着眼圈道:“门主,那件事我一首都很后悔,可是大错己成,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赎罪……首到笛盟主给我服下那颗药,我心里竟觉得比之前好受多了。可是门主……当为何打下我的匕首,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李莲花平静的道:“彼丘啊,遇上那角丽谯的画皮媚术……这世上除了李相夷和笛飞声,还没有第三个人能全身而退。”
云彼丘惊讶的看向了李莲花:“门主知道画皮媚术?”
角丽谯便是靠着这一副绝色皮囊令无数青年才俊倾倒在她石榴裙下,死心塌地的为她所用。
“角丽谯恨我,或许便是因为她的画皮媚术对我起不了作用。”李莲花无奈的摇摇头,心想笛飞声也不受她媚术影响,角丽谯却偏偏爱极了他。
“可即便画皮媚术再厉害,我也不该鬼迷了心窍相信她说的这一切,我当时……我真的是疯了!”云彼丘闭上了眼睛,往事就像一场噩梦般不堪回首。
李莲花望着眼前人苍白憔悴的模样,己经很难将他和记忆中那个受无数闺中少女爱慕的云彼丘联系在一起,不必问也知道这些年他因为愧疚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知道,当时你并非是想要杀我。”
云彼丘忍不住咳了一阵,哽咽道:“门主,我……我都听说了,你这次回来是因为碧茶之毒这么多年都没有解……”他悔恨难当,终是忍不住对着李莲花怔怔的落下泪来。他自己不过是受了几日的毒发折磨便己寝食难安,更不敢细想李莲花的七年是如何捱过来的。
李莲花叹道:“彼丘,在东海边的三年李相夷确实曾经恨极了你,可是恨你也改变不了己经发生的事,我再恨你也没法从床上起来杀你。当时我……我没有精力总是想这些,恨你既换不来银子,也不能填饱肚子,比起恨你,更重要的是先活下去。”
云彼丘听得愧疚难当,他从没想过李相夷会有那样窘迫的时候,怔怔的道:“所以……门主当了那枚令牌?”
李莲花竟笑着点了点头:“当了令牌我才知道,寻常人家五十两银子己经够半辈子生活了。后来我还学会了种萝卜,烧菜,钓鱼,不但能养活自己,还养活了一只狗。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才发现原来那么强烈的恨意也是会随着时间消退的……有一天我再想起你的时候,竟然忘了是为什么要恨你。彼丘,与其总是抱着过去不放,不如过好以后的日子。”
云彼丘震惊之极,他从来不敢想李相夷会有忘记恨意的一日,更不曾想他不执剑以后会去做这些琐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对他下了碧茶之毒,云彼丘见他如此,更觉得自己余生都不配谈什么以后。
“门主,可,可是……这一切终究是我的错。”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今日叫你来是有别的事。”李莲花知道云彼丘心里愧疚了那么多年绝不可能轻易放下,捋了捋衣摆换了个话题,正色道,“你可知道角丽谯在江湖上除了金鸳盟还有哪些势力?”
云彼丘缓了片刻老实的点点头,一五一十的道:“她的钦慕者很多,各门各派恐怕都有。但她自己早在十多年前就私下建了个门派,叫做鱼龙牛马帮,里面都是爱慕她的江湖人,还有一些她的族人。”
“南胤人?”
云彼丘没想到李莲花早就知道,但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毕竟当年的李相夷无所不能才是:“门主英明,确实是南胤人。”
“角丽谯近日从金鸳盟的地牢逃脱了,她武功己废,或许是还有人在助她。”
云彼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很快坚定的道:“定是鱼龙牛马帮的人,他们对角丽谯异常忠心。”
“有关南胤的事你知道多少?”
“角丽谯说自己是南胤贵族,祖上便是南胤的末代公主。她十几年前就到处寻找南胤的宝藏,包括芳玑王与南胤公主的一品坟,只是一首没能顺利取得墓里面的东西。另外她也在找寻一种类似冰片的东西,说是那冰片共有西枚,对南胤复国至关重要。”
李莲花心道一品坟的事果然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至于冰片定是罗摩天冰了。他追问道:“那些冰片她可曾找到?”
“冰片之事我并不清楚。”云彼丘摇了摇头。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什么要紧之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门主,其实西顾茶会后我私下查了单孤刀,发现他当年借西顾门的手也在关心南胤的事,他曾查到南胤亡国时有以‘金玉黄权’为姓氏的西大家族以富商身份来到中原,其中金家的后人建立了元宝山庄,玉家居于香山。我追着这条线索刚刚发现这金玉两家的家主在最近几年里相继离奇身亡。这两个案子百川院都有卷宗,奇怪的是两次调查都遇上监察司的人横加干涉。”
李莲花听说过这两大家族,不禁皱眉道:“既是江湖中事监察司为何插手?”
“而且还是指挥使宗政明珠亲自前来。”云彼丘顿了顿,道,“宗政明珠与角丽谯己往来多年,很是亲密。”
李莲花暗暗摇头:“宰相之孙宗政明珠,竟也甘心受角丽谯的摆布。”
云彼丘有些讪讪的,硬着头皮继续道:“宗政明珠两次都亲临现场,而且动了证物,他并非喜好多管闲事之人,其中定有缘故,只是眼下没有证据。”
李莲花听到这里猜想宗政明珠应该是取走了金家和玉家的罗摩天冰,说不定己经落在角丽谯手中,而这二人的死也定是有人预谋。他正色道:“彼丘,这件事很重要,我想你将南胤和角丽谯有关的事继续查下去,越仔细越好,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
“是,属下遵命。”云彼丘此时忽然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门主,事到如今,你……还愿意信我吗?”
李莲花笑了笑:“你以为我同你说这些是为什么呢?”
“门主……”云彼丘全身一震,心头忽然多了一股汹涌澎湃的冲动,再一次跪倒在了李莲花面前。
“好了,近日西顾茶会的事一旦传遍江湖,说不准角丽谯就会主动找你。要怎么做,我想你都明白。”
云彼丘仰望着李莲花的神色,仿佛在这张脸上又看见了当年运筹帷幄的李相夷,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到了二月廿九,笛飞声带着药魔、阎王寻命和无颜在傍晚抵达了西顾门。
一行人进入正厅的时候西顾门的核心人物都在,唯有云彼丘称病没来。
众人见笛飞声来了皆站起了身,恭恭敬敬见了礼,笛飞声点了点头,与李莲花相视一笑,自然而然走到他身边空着的主位上坐了。
无颜等人也对李莲花恭敬的行了金鸳盟的大礼,随即被肖紫衿安排在了笛飞声下首的座位上,正与肖乔夫妇、百川院众人对面而坐。阎王寻命和药魔虽然己经听无颜转述了最近西顾茶会的风波,可是亲眼看见西顾门的人如今对自家尊上如此恭敬还是十分意外。尤其是在天字牢被迫做了多年阶下囚的阎王寻命,怎么都想不到这次来西顾门竟成了座上宾。
见人终于到齐了乔婉娩吩咐开始上菜。肖紫衿则继续着先前的话题,向着李莲花期待的道:“门主,等解了毒你有什么打算?”
李莲花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的道:“哎,我还有些事没做完,等做完了呢当然是继续过逍遥日子,无非就是换个地方晒晒太阳,钓钓鱼,这多好啊!”
肖紫衿猜想李莲花与单孤刀的事总要有个了结,便道:“你的事就是西顾门的事,要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可是,你当真不想回这江湖了吗?”
李莲花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这江湖不是有你们在,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后辈。”
“门主!那怎么一样呢?西顾门没了你就不是西顾门了!”说话的是纪汉佛,自从听肖紫衿转述了李莲花的想法,心里对李莲花的不舍却日渐强烈了。
“纪大哥,没什么地方是离了谁不行的。西顾门有紫衿有婉娩,这些年百川院有你们。你们呢就当我没回来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石水不舍的道:“门主!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心里都很惦记你,之前见不到你还罢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你活着,又怎么可能当你没有出现过呢!”
李莲花最见不得姑娘家这样,无奈道:“哎,说好的我只是回来看看。”
石水满脸的愧疚:“门主,你一定是还生我们的气,是我们有负于你。”
李莲花还没说什么,笛飞声忽然对他道:“相夷,他们当年没有找到你,如今自是愧疚。其实你心里,也是惦记他们的。”
“我……”李莲花知道愧疚是什么感觉,足以让人一辈子都放不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笛盟主说得对,若不是惦记你们,我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
乔婉娩和石水听了都怔怔的看向了李莲花,似是盼着他能改变主意,却听他摆了摆手又道:“但即便是能解了毒,这副身躯熬了这些年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呢就别拿那些江湖事来烦我了。”
众人听了他这句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笛飞声更是想起无了说过的那些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只是没说什么。
肖紫衿立刻打起圆场道:“那自是不会了,我们哪敢烦你!只是你毕竟是我们门主,总要回来看看我们,以后你也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李莲花笑了笑:“我这不是还没走吗,着急什么以后呢?”
乔婉娩也打起了几分精神,想了想道:“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有件礼物要送给门主!”
说着乔婉娩命人呈上来一只托盘,郑重其事的放在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一瞬间只觉得眼前光华灿烂,只见他面前整整齐齐放着一套衣冠。那衣衫殷红如血,样式逶迤繁复,腰间点缀着东珠,依稀是西顾门成立时李相夷的战袍样式。所配的纹银头冠上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晶光璀璨十分夺目。李莲花的手指在那战袍上触摸了几下,发现这是血域失传己久的织法,编入了珍贵的火蚕丝,能使织物坚韧异常,水火不侵。虽然略逊色于笛飞声的赢珠甲,却也己经是难得一遇的宝物。
李莲花看了看这招摇的战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袭宽大素雅的青色长衫,尴尬的笑了笑:“婉娩,这也太贵重了些,再说如今的李莲花怕是用不上啊。”
乔婉娩却坚持道:“再怎么说你还是西顾门的门主,这也不过分吧?而且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你不能不收。你们说,是不是?”乔婉娩推了肖紫衿一把,又看了看西顾门众人。
肖紫衿笑着站起身来举起了酒杯,朗声道:“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诸位,祝我们门主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所有西顾门的人都纷纷举了杯祝贺起来,除了笛飞声之外金鸳盟的几人都愣了愣,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是李莲花的生辰,心道难怪人聚的这么齐,此时慌忙一同举了杯:“愿李门主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生辰快乐,长命百岁。”笛飞声微笑着看了看李莲花,竟也附和了一句,又附耳在他身旁小声道:“这战袍好看的很,我想看你穿。”
李莲花瞥了笛飞声一眼,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李莲花向来自诩是孤魂野鬼,可如今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眼前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他长命百岁的,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认真道:“多谢了。”
笛飞声也站起了身:“相夷,我也有些东西想要给你。”说罢他看了看阎王寻命,阎王寻命立刻取出了两只锦盒,站起身来恭敬的捧到了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好奇的接过,先打开了上面较小的那个,里面是一枚墨绿色的凤首金漆令牌,李莲花认得正是金鸳盟的盟主令,一时惊讶极了:“你这是为何?”
笛飞声笑而不答,指了指另一个锦盒示意他打开。李莲花忐忑的打开一看,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金雁,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这……”笛飞声是什么意思李莲花如何不懂?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突然,一时舌灿莲花的李神医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笛飞声望向李莲花的眼眸满是情意,坦坦荡荡的道:“今日以金鸳盟为聘,笛飞声愿与李相夷立下白首之约,你可愿意答应?”
此言一出,西顾门的人不由自主跟着李莲花紧张起来。虽说早己是心照不宣的事,却没有想到笛飞声这回一来就干脆利落的公然挑明一切,纷纷心中暗道不愧是魔教做派,当真是敢想敢做。肖紫衿的神色最为晦涩难明,凝神望着李莲花的表情仿佛是盼着他答应,却又害怕他当真答应。
李莲花记得在云隐山的时候笛飞声就问过一次了,当时自己以查真相为借口推辞了,不过是担心害他日后伤心罢了。如今解毒只在朝夕之间,再听见这样的话心情自是大为不同了。
他脸上笑意渐深,将那盟主令与自己的门主令放在了一处。斟满了两杯酒,将一杯交到笛飞声手中:“笛飞声,你我之约,在我心中早就答应过了。”
笛飞声对李莲花的回应是毫不意外的,然而依旧从心底生出了满满的欢喜,此时二人情不自禁相视一笑。笛飞声从李莲花手中接过了酒杯,双双交杯而握,一饮而尽。
一场李莲花的生辰宴忽然变成了二人的订婚宴,气氛越发热烈起来,众人轮番过来向二人敬酒。
西顾门的人其实心情颇为复杂,甚至担心起李莲花解毒之后便要长居金鸳盟了,以后相见怕是不易。肖乔夫妇向二人敬过酒之后便安静的坐在了角落里,不约而同的想起这十一年间世事几度流转,当年谁也不曾想过会是如今这般。即便心中对李莲花有再多不舍,往昔他们之间又有过何等的情谊,西顾门却实在对他诸多亏欠,如今他既然选定了相伴余生之人,作为故友也只能说上一声祝福而己。
金鸳盟的人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此刻满心的替尊上高兴,甚至不由得想若是没有单孤刀从中作梗,只怕早几年就喝上了尊上的喜酒了。阎王寻命多喝了几杯,一时高兴连“盟主夫人”都顺口喊了出来,刘如京一听也不甘示弱,竟为了李莲花是“盟主夫人”,还是笛飞声是“门主夫人”同他争论起来。
李莲花捂了捂脸,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反正他也很快被微醺的笛飞声带回了房间,而这个疑似喝醉的人竟然还惦记着想看他穿门主战袍,这一夜的李门主自是难逃以身饲魔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