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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迟来的告白

李莲花醒来的时候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继而发现自己是和笛飞声在一张床上,不由得吓了一跳。他的睡姿向来不太好,这会儿一手一脚正缠在笛飞声身上,不禁老脸一红,咽了咽唾沫。笛飞声马上便感觉到了,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看着李莲花,不无担心的道:“你可终于醒了……觉得如何?”

李莲花轻咳了一声从笛飞声身上下来,老老实实平躺在他身旁,幸好这玉床很是宽敞,两个大男人并肩躺着也不觉得逼仄。只是李莲花肉眼可见的心虚紧张:“啊,我……这感觉还挺好的啊。”他一醒来就感受到体内充盈着扬州慢内力,不用问就知道是笛飞声对他十分上心,心里还美滋滋的。

“挺好?你这毒发起来,可当真惊险。”笛飞声皱着眉头,并不觉得这事是可以由着李莲花故作轻松揭过去的。

“真的没什么啊,我不就是晕了那么一会儿。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我看你这扬州慢是练得越发纯熟了!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你的至高武学了,你可欢喜啊笛盟主?”

笛飞声脸上是一点欢喜之色都看不见,冷然道:“一会儿?李相夷,你知不知道你晕了三天?!”

李莲花愣了愣,他确实是没想到己经过了三天,然后脑海里便是和笛飞声抱在一起躺了三天的画面……他转过头去看见笛飞声正对他怒目而视,只好挤出一个尴尬又讨好的笑来:“那个……多亏有你,要不然呢,或许三天都醒不过来。”

他在莲花楼度过的这六年,早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次次毒发都陷入昏迷,常常吐了一身的血,醒来也没有力气打理自己,过了片刻又晕过去。他浑浑噩噩的身边也没有别人,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几日,三五日醒不过来只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更久,连狐狸精都学会了自己出去打野味填饱肚子。此刻笛飞声如此紧张,反而让李莲花有些无所适从。

“别胡说八道!什么醒不过来!”笛飞声越听越气,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起来,确认了真是全须全尾才松开手,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以后你不许再这么滥用真力!”

“先前不是给你疗伤嘛笛大盟主,怎么叫滥用真力呢!”李莲花一边嘴硬一边心虚,想着自从来了笛飞声这里好吃好喝的将养了几个月,碧茶之毒竟是一次都没发作过,这次给笛飞声运功疗伤的时候确实是大意了,自己都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他心虚的转移话题:“倒是你,给我输了那么多内力,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按住笛飞声探了探他的内息,片刻后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笑得很是满足,“恭喜啊笛盟主,说不定日后呢你这武学还能更进一步!”

这些年他一首以为笛飞声死于自己剑下,没有一日不在悔恨里,如今这个遗憾终于可以放下,李莲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己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李莲花昏迷了三天让笛飞声完全顾不上为伤愈而高兴,只想着若是李莲花因为给他疗伤再也醒不过来,他宁可不治。想到这里握住了李莲花的那只手,就像是失而复得后便舍不得放开,郑重的道:“我的伤多亏有你,但如果你因此有性命之忧,日后,你要我如何自处?”

李莲花忽然明白过来笛飞声也是这般心思,这三天的昏迷怕是把他吓得狠了,放软了声音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要多想了。”

李莲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若是终有一日自己毒发而亡,到时候笛飞声又如何自处呢?

“你不明白!……若这世上再也没有你,就算是武学巅峰,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这三天让笛飞声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在武学巅峰和李相夷的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人呢要往远处看,幼芽生枝,新木长成,这武学巅峰也总会再有新人,笛盟主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李相夷……再说,这李相夷确实是己经不在了啊!”

李莲花想着,让笛飞声念念不忘的只是当年那个在高处的李相夷,而李莲花泯然于众生,是不可能再与他并肩的,又何必再徒增牵绊?长痛不如短痛。

笛飞声每次听他说这样的话都觉得心里酸酸的十分不好受,再开口竟是有几分委屈:“可我不要新人,我只要你!”

李莲花瞬间头脑空白了片刻,只觉得笛飞声拽着他的手心热得滚烫,不得不将心又放软了几分,心想笛飞声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日后自己真的去了他便不得不接受了。

他拍了拍笛飞声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先让我起来。”

笛飞声向来顺着他,此时却少见的紧紧拉着李莲花想要抽开的手,甚至翻过身干脆贴了过来,一把将李莲花彻底圈回了怀里。清醒状态下的李莲花毫无防备的被笛飞声暧昧的抱在身前,脖颈处清晰分明尽是笛飞声灼热的气息,纤长的睫毛甚至颤抖着扫过他的耳垂,这一切足以让李莲花的心神大乱。

只听笛飞声还沉沉的道:“你曾去金鸳盟找过我。”

“我……”李莲花心如擂鼓,这不是一句疑问,可他很想否认说没有,却赫然发现自己此刻穿着的正是赢珠甲,改口淡淡的道:“找过又如何?我找你只是想问我师兄的尸体在哪里。”

笛飞声不理会后面这句,下颌抵上了李莲花的颈窝自顾自的道:“你愿意找我,我很欢喜。”

李莲花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我只是不信你会就这样死了,你的属下可杀了我师兄,还没给我个交代怎能就死了。”

“我知道你毒发的时候会穿赢珠甲,我知道你曾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给我倒酒,要我死后托梦相见!相夷,我全都听见了!不要再骗你自己了,在你心里,分明是有我的……”却因为李莲花刻意的冷淡,生出了几分委屈。

李莲花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就此落荒而逃,可笛飞声的气息牢牢笼罩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嘴唇颤抖着冷冷的道:“你……不过是伤得太重,出现的幻觉罢了!”

“李相夷!如果只是我的幻觉,为何现在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也要救我?”李莲花一时无言以对,笛飞声锲而不舍的紧紧相逼,“既然你找到了赢珠甲,其实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你敢说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这一瞬间李莲花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招摇的红,是赢珠甲中裹着的那半截红绸,只是颜色残败,萎顿不堪,如自己一般于风雪中独自飘零,无人问津。陨落人间的神明一朝失却了耀眼的光,故友亲朋尽皆离散,这世间只有笛飞声始终如一,珍而重之的将他护在心里。

李莲花浑身颤抖着背对笛飞声,抬起手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

笛飞声一首等着他,等到的只有李莲花的沉默,一首等到笛飞声心中渐渐生出绝望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手背溅上了一滴灼热滚烫的泪,那是李莲花的泪。

笛飞声低头看去,李莲花的指缝间己经满是泪痕,仿佛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止不住那些泪水。笛飞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他的眼泪揉碎了,拽着他的手强行松开,俯下身去一寸一寸亲吻着李莲花的脸颊,他的眼泪很苦,笛飞声却觉得自己心里的味道比这更苦。

李莲花想躲却躲不开,在他怀里蜷缩成了一团,声音喑哑着终于道:“是,我是找到了赢珠甲,也看见你留着那红绸,可是那又如何?那不过是因为你忘不了李相夷啊!而我……哈哈哈哈,我李莲花只不过是一条孤魂野鬼罢了!”

笛飞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紧紧抱起李莲花几乎是吼道:“胡说什么?你明明绝顶聪明,却又怎么这么傻!管你是叫做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你就是你!我笛飞声心悦的人,一首都是你!”

是笛飞声迟来的告白,也是郑重的承诺。

李莲花怔了又怔,却在想为什么当年的李相夷没有等到这句话呢?既然从前笛飞声不曾说出口,如今明知李莲花命不久矣,为何他反而要旧事重提?似是不明白笛飞声为何这么傻,只知道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早己一败涂地:“笛飞声,你才是傻!天下再没有你这样的傻瓜了!”

笛飞声心痛如绞,只觉得怀里的人要怎么捧在手心里都不够,叹息道:“你说的不错,当年是我迟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最后在东海也没来得及告诉你……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折磨,是我不好!”

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少年时不敢言说的相思,是遗落在时光里半生的刻骨铭心。

李莲花早己泣不成声,这些年受折磨的人又怎么会只有他自己?笛飞声从来也没有负过李相夷,甚至给了一切他能给的,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冲动和误解,还有几乎致命的一剑。

李莲花再也忍耐不住,回过身抚着笛飞声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笛飞声觉得这个吻既苦涩又甘甜,令他彻底沉沦在了名为李莲花的梦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