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月光被冻在窗棂上时，明澈正用乳牙啃着剑魄表面凝结的冰霜。昨夜呕出的剑气残渣在瓷盆里结成冰晶，折射着琉璃心剑的微光。我捻起一片含在舌底，寒凉刺痛让昏沉的灵台陡然清明——这是从《玄微真解》残页里悟出的"冰鉴凝心法"。
"阿澈，该换药了。"我晃了晃手中的玉髓瓶，婴孩立即抛下剑魄爬来。他后颈的剑形胎记己蔓延至肩胛，每日需用龙涎草汁混合星砂涂抹。明澈乖巧地趴在我膝头，把玩着新制的青铜铃铛——这是用剑冢残剑熔铸的，每当他掌心星纹波动，铃音便化作剑气驱散洞府外的窥探神识。
晨雾未散，我背着竹篓走向后山寒潭。明澈裹在狐裘里啃糖渍梅子，这是用百草阁偷来的甘草与昨日在集市换的蜜饯制成。潭边石缝里的雪魄草正在晨光中舒展叶片，叶脉纹路竟与天枢九式的起手式暗合。
"看好了。"我折下草茎作剑，潭水随腕动凝成冰晶。明澈拍手嬉笑间，篓中青铜铃自行飞旋，将剑招拓印在雾幕上。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修炼方式——他掌心的星阙能复刻任何招式，而我的琉璃心剑可解析其中真意。
"顾师弟好雅兴。"天品金灵根的少女从薄雾中走出，她颈侧龙鳞己覆满半边脸颊，手中却提着装满青梅的竹篮："要不要尝尝新渍的..."
话音未落，明澈突然跃起抓向她腰间玉佩。少女踉跄后退时，我瞥见她袖口内缘的锁魂印己蔓延至肘部。指尖轻弹青铜铃，声波震落她发间三寸长的冰针——那是紫霄剑宗惩戒叛逃者的"寒髓钉"。
"师姐的化龙丹，该停用了。"我将雪魄草汁滴入青梅酒推过去，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泛起星芒。她仰头饮尽时，龙鳞褪至耳后，露出脖颈处与父亲断剑同源的封印阵。
暮色染红寒潭时，我们坐在歪脖子松树下烤山芋。明澈把烤焦的芋头往少女龙鳞上蹭，竟意外擦亮了她腕间的锁魂链。我趁机拓下图纹，发现其中暗藏顾家机关术的变式——三百年前，先祖或许参与过镇压龙族的阵法设计。
"我叫青璃。"少女突然开口，竖瞳映着篝火宛如熔金。她指尖凝出半截龙形剑气，却在触及明澈眉心时化作星屑消散。婴孩咯咯笑着吐出个泡泡，里面浮动着天枢剑的虚影。
当夜我在洞府拆解锁魂链图纹，琉璃心剑在虚空勾画阵图。明澈趴在地毡上拼凑青铜铃碎片，每当星纹亮起，剑阵就自动修正一处错误。子时星斗最盛时，二十八宿阵与锁魂链竟融合成全新的困龙阵——这或许能暂缓青璃的龙化。
五更天落雪时，我抱着明澈去药田偷摘晨露花。婴孩哈出的白气在花苞上凝成冰晶，里面封存着昨夜悟出的半式剑招。当值守弟子的脚步声传来，明澈突然打了个喷嚏，震碎冰晶释放的剑气恰好击晕来人。
"你这小捣蛋。"我戳着他冻红的鼻尖，将偷来的灵草塞进他暖手炉。明澈却把炉灰抹在我袖口，歪歪扭扭画出个笑脸——与母亲生前绣在荷包上的一模一样。
回到洞府，青璃己在等候。她带来的《紫霄剑典》残卷铺在案上，我蘸着梅子酒圈出被篡改的剑诀。明澈在旁啃着糖糕，糕屑落处竟补全了缺失的阵眼。我们三人就着烛火推演到天明，晨光中悬浮的剑阵图谱，隐约显现出父亲书房那幅《天河倒灌图》的真貌。
雪停时，琉璃心剑己能在指尖凝出实体。我将它化作发簪别在明澈揪揪上，婴孩每笑一声，簪尖就绽开朵冰花。青璃颈侧龙鳞褪到锁骨，说这是三年来最像人的时刻。
藏经阁方向突然钟鸣七响，护宗大阵开始预热。我着袖中渐热的剑魄，知道离朔日血祭只剩三天——但此刻炉上煨着的梅花粥正香，明澈把糖渍梅子喂到我唇边时，剑冢里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仿佛己是前尘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