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焦土里雕刻最后一道星轨时,女孩正用银发钓星砂里的游鱼。她赤脚踩过的地面,血蔷薇与并蒂莲交替绽放,将废墟染成斑斓的花毯。当青铜巨门的阴影漫过第十八个花圃时,我捏碎掌心的玉扣星砂,三百道星髓顺着地脉奔涌,在荒原上筑起城墙。
"城主大人!西墙长出牙齿了!"独眼老汉跌跌撞撞跑来,他背上驮着的女童正啃食星砂凝成的糖人。我弹指熄灭西墙獠牙上的磷火,墙根下偷吃星砂的流民一哄而散。
女孩拎着青铜壶蹦跳过来,壶中星砂随步伐晃动成歌谣:"师尊,他们又在粥里掺蛊虫。"她掀开壶盖,沸腾的星砂中浮出半张阿沅的脸。
我蘸取星髓在城墙写下降蛊咒,符文未干便被孩童的掌印覆盖。那些父母死于星舰的孤儿们,正把城墙当画布涂抹——他们用星砂画的不是噩梦,而是长着凤翼的糖果屋。
当第一场星砂雨落下时,城中央的青铜树开花了。我抱着女孩跃上最高的枝桠,看流民们捧着陶罐接雨。星砂在他们掌心凝成稻穗,有个瘸腿妇人突然跪下,将第一捧砂稻供在刻着女儿名字的断碑前。
"城主,北街井水变成血了。"铁匠的嗓音惊飞栖息的星鸟。我抚过井沿时,水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璇玑阁残部狞笑的脸。女孩突然将银发垂入井中,拽出条星砂凝成的鳄鱼:"师尊,今晚加餐。"
夜半的篝火旁,鳄鱼在铁板上滋滋冒油。女孩蹲在锅边偷吃烤焦的尾巴,油渍在她新换的襦裙上晕开莲纹。流民们唱着荒腔走板的渔歌,把星砂捏成璇玑阁主的滑稽塑像扔进火堆。
"师尊笑起来像坏掉的傀儡。"女孩突然戳我脸颊。我这才发现自己在笑,嘴角扬起的弧度牵动尚未愈合的肋间伤口。星砂混着血珠滴入篝火,炸开的火星里浮现青铜巨门上新生的饕餮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城墙传来闷响。巡夜的独眼老汉被钉在城门上,他仅剩的眼珠滚落在我脚边,瞳孔里映着城外黑压压的星砂傀儡。傀儡心口都插着青铜门碎片,每个碎片都刻着"顾"字。
女孩的银发在夜风中暴涨,发梢卷起星砂凝成战甲。我把她按在城墙箭垛后,将星髓注入她颈后的青鸟纹:"守着粮仓,别让蛊虫污染种子。"
"城主又要当英雄了。"她撇嘴撕下裙摆缠住我渗血的左臂,动作粗鲁却精准。当我跃下城墙时,她吹响骨笛,全城的星砂稻穗应声炸成迷雾。
星砂傀儡在雾中自相残杀,我踩着它们崩塌的躯体冲向为首的青铜巨像。巨像掌心托着的琉璃盏里,浮沉着三百颗孩童心脏。当我的星刃劈开盏壁时,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女孩偷偷埋在城郊的糖果。
"师尊...说过...浪费粮食..."女孩的声音突然自雾中传来。她骑着头星砂凝成的巨熊,熊掌拍碎的每个傀儡都爆出彩色糖粉。我这才看清那些"孩童心脏"全是她教流民做的饴糖模子。
青铜巨像在甜腻的雾气中融化,最后一块碎片上刻着阿沅扭曲的脸。女孩用银发卷起碎片塞进巨熊嘴里:"吃饱才有力气看家。"
朝阳升起时,城墙挂满流民用星砂编的平安结。有个总流鼻涕的小子挤到最前面,将歪扭的"城主"二字拍在我染血的衣襟上。女孩蹲在城垛啃糖人,她裙摆上的莲纹正把血迹转化成星砂蝴蝶。
当炊烟再次升起时,我倚着青铜树翻阅星轨图。女孩枕着我未受伤的右腿酣睡,她怀里抱着的星砂偶人正模仿我皱眉的样子。树梢飘落的星砂花拂过她睫毛,在晨曦中凝成小小的彩虹。
"师尊,梦里有星星味的炊饼。"她嘟囔着翻身,银发缠住我绘制星轨的手腕。我任由墨迹在图纸上晕开,远处新垦的星砂田里,流民们正唱着歌将蛊虫埋进土里作肥料。
青铜巨门在天际若隐若现,但此刻我的城池正随着星砂呼吸。当第一个流民婴儿在星砂稻香中降生时,女孩偷偷在城墙刻下歪扭的守护咒。我假装没看见她指尖的血迹,只将星髓混进晚膳的羹汤。
夜深人静时,城主府的青铜镜映出我背后的星砂王座。但当我转身,王座只是女孩堆在墙角玩闹的糖果椅。她蜷缩在椅子上酣睡,手里攥着要送给瘸腿妇人的星砂花,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上,青鸟纹路正与蔷薇厮缠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