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那番话，像是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熄灭了绳树眼中燃烧的火焰。
那份不加掩饰的怒意与严厉，是他从未在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朋友身上见过的。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诘问而凝固了，只剩下外面“哗哗”的雨声，敲打在帆布上，沉闷而压抑。
绳树脸上的兴奋与憧憬，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愕然与委屈。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自己己经不是那个需要姐姐庇护的孩子，想说自己为了火影的梦想可以不畏惧任何危险。
可当他看到缘一那双纯白的眼眸中，那份超乎寻常的认真，以及隐藏在冰冷话语下的、难以言说的焦灼时，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轻视。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近乎绝望的担忧。
“我……”绳树的嘴唇翕动着，原本挺首的腰杆不自觉地塌了下去，声音也低了许多，“我只是……想快点变强，想帮上姐姐的忙，想……结束这场战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不被理解的苦闷。
他知道缘一说的是对的，波风水门那样的天才，都被慎重地安排在相对安全的位置，自己这点实力，在真正的绞肉机战场上，确实算不了什么。
“缘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绳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那双重新亮起的眼睛里，虽然少了几分天真，却多了几分郑重。
他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缘一的肩膀，仿佛想用这种方式传递自己的决心。
“你放心！我不是要去送死的傻瓜！”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答应你，也答应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绝对会活着回去，戴上那顶火影的斗笠！”
这番话，是他发自内心的誓言。
缘一看着他，那双纯白的眼眸中，冰冷的怒意缓缓消融。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绳树的决定，就像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残酷的法则一样。
他能做的，只有……成为那道法则的例外。
“那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缘一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今天起，我会盯着你。”
没有“我会保护你”的承诺，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宣告，却比任何承诺都来得更加沉重。
“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打破了帐篷内这份有些沉重的气氛。
大蛇丸不知何时己放下了手中的卷轴，那双金色的蛇瞳饶有兴致地在缘一和绳树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噙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真是感人至深的友情啊，绳树君。”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看来，比起我这个老师的教导，你朋友的一番话，对你触动更大呢。”
他那看似温和的目光落在缘一身上，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剖析缘一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有趣。
这个日向家的小鬼，实在太有趣了。
那双白眼，似乎比普通的日向族人看得更深、更远。
那份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与杀伐果断，还有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对某种未来的笃定与恐惧……都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宝玉，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纲手……你还真是，捡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贝啊。
大蛇丸心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嫉妒与欣赏的复杂情绪。
“既然如此，”大蛇丸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嗒、嗒”声，与外面的雨声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日向缘一，你就暂时编入我的小队，作为绳树君的支援。”
他看向缘一，金色的蛇瞳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你的白眼，在这片雨幕中，会是最好的眼睛。也让我看看，能让水户大人和纲手都另眼相待的弟子，究竟有多少斤两吧。”
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提议。
缘一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好。”
绳树见状，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安心与踏实。
他知道，有缘一在身边，他未来的战场之路，无疑多了一重最坚实的保障。
帐篷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这场连绵的阴雨，仿佛要将整个雨之国都浸泡在悲伤与绝望之中。
但在这间小小的、摇曳着昏黄灯火的帐篷里，一个关乎生死的约定，一个交错的守护，己然悄然缔结。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缘一成了大蛇割小队中最特殊的存在。
他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总是跟在绳树不远不近的地方。
无论是日常的训练，还是外出执行侦察任务，他的白眼，都如同战场上最精密的雷达，一次次地提前规避了潜藏的陷阱，洞察了敌人的伏击。
绳树也在这段时间里飞速成长着，战场这台最残酷的机器，迅速地打磨掉了他身上的天真与浮躁，让他变得更加坚韧与可靠。
他与缘一的配合，也愈发默契，一个阳光开朗，冲锋在前；一个冷静沉着，洞察全局。
而缘一，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实战中，疯狂地吸收着养分。
他从大蛇丸那里，学到的不是某个强大的忍术，而是更加宝贵的东西——战争的艺术。
大蛇丸对于战局的判断，对于人心的利用，对于陷阱的布置，都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精准与冷酷。
他会详细地为缘一剖析每一次小规模冲突的利弊得失，讲解如何利用地形、天气，甚至是敌人的恐惧心理，来达到战略目的。
那些知识，阴暗、狡诈，却又无比实用，为缘一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日，清剿完一处雨隐乱兵的据点后，大蛇丸看着正在用白眼仔细检查战场，不放过任何一丝遗漏的缘一，那双金色的蛇瞳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个少年，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一切知识，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他的冷静、他的天赋、他的学习能力，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纲手……大蛇丸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金发女人的身影。
这一次，他心中的那份羡慕，变得更加清晰了。
